这是一个普通的小镇。如果您想到那儿去,我十分愿意给您指路。您只需要乘103号车,在第5个十字路口下车。这时候您往左看,你可以看到按照欧式风格建起来的一座很大的白色拱门立在那里。拱门的上面有金色的几个大字,本来原来还有更多的,可是因为时间长了掉落了几个,只剩下红红的几个锈印。
接着视线往下移,你会看到与那座拱门格格不入的场景。一幢幢的两层小平房紧挨在一起,全都因为时间太久,扑上了风沙,生上了铁锈,失掉了原有的颜色。两边的人行道上一处一处垒着半层楼高的铁板,他们好像是被遗弃在那里,同样生了锈。中间窄窄的车行道边,停满了体积庞大的大货车,破旧掉漆的三轮货车,小汽车,摩托车,还有用木板加两个轮子拼成的人力板车,那上面同样布满了锈迹。
下车的地方旁边就是一家烧烤店。店里黑黑的,随便摆着几张反着油光的木桌子。顶上的墙壁有油烟熏过的痕迹,上面挂了不少塑料的绿叶遮盖。门口那架烧烤架,我猜是整个店里最亮的东西。烧烤架前站了个女人—— 一对乳房下垂得厉害,拿刷子沾着油刷在一张豆皮上,面无表情。
再前面有一家药房。
药师看到门前围了一大群人在议论着什么,正想出去看看,一位老人拄着拐杖进来,她整个人有些发抖,颤巍巍的将手里捏皱的药盒递给药师“你这有没有这种药啊?”
药师接过来看了看“这个啊,12块一盒。”
“多少?”老人没太听清。
“12块!”药师提高了音量。
“乱说!哪里用得着12块!”老人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看向药师,嘴一磨一磨的,脸上满是不满与怀疑。
“这药该是什么价就是什么价,我们又不会乱卖。不要就算了!”药师收起了药,“砰”的一声关上药门,走出门看热闹去。“十多块的药还嫌贵,真是。”
“诶,你看,就是那个妹崽。”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被众人围在中间。女孩短短的男士头发有些不太干净,脸上擦着一些黑黑的痕迹还有依稀可见的虫斑,穿着过时的大衣,托着双不合脚的破鞋,嘴里咿咿呀呀,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就是她呀,被她爹卖的那个?”
“她妈呢?”
“她妈也是个疯子,早跑了。”
“别人问她的时候,你说她怎么回答——像有棍子……唉,你说听着都好笑。”
四周有些唏嘘的笑声,但很快齐齐停止。大家都各有自己要做的事,不多久人就走了。不过大街上从不确少群众。
一个老人,拄着拐杖,嘴一磨一磨的,往下一家店走去。
“你只需要走出这里。你要一直走,一直走,走到西边结束,东边开始的地方,有一座岛孤零零的飘在海洋上。那座岛冰与火共存,暗与光共存。在那座岛上,你要建一座矮矮的三角小木屋,夏天,趟在屋顶上,是浩瀚无垠的星辰!”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被一群人架着,往车里带。他却好像没有觉察到自己困难的处境,仍旧毫不厌烦地向周围的人讲述他的幻想。
人们只当他是一个疯子。
“他倒是聪明,住进去了就不用帮他妈晒谷子了。”
“你说得他好像是个傻子一样。”
“他就是啊!”
小混混打架被送进了医院,不过他对自己的这条命也没什么看紧的。他发着呆,打着吊针。
“让开!让开!大家小心!”
小混混才回过神来,一个中年妇女抽搐着撞到他身上,下意识地,他一把把她推倒在地。女人在地板上,抽搐着。医生和护士冲上来,按住她,打了镇定剂,把她拖走。
众人都感到惊奇,一副看热闹的心情。
“你知道她为什么住院吗?"过了一会儿,一个人在他旁边坐下。
“她有病。"
“她尿失禁。"
“哪想到,就在刚才,喝了罐六个核桃,诶,就是你喝这个。在床上抽搐……"
“你猜怎么着?是被自家狗咬了,狂犬病啊!"
“活不成了,唉!还多年轻啊!"
“活不成了?”小混混喃喃自语。
“废话嘛这不是,狂犬病啊!没得治!人说没就没!”
小混混呆坐了一阵,突然起身欲走。
“诶!你干嘛呢?这药还没输完呢!”
“没什么,我只是不想像她一样,什么都没做,就死去。”
夜晚,就是在站台旁边的烧烤店里。几个男人和着小酒。桌上有几个小菜,反射着暗淡的光,菜里的油冷得像快要凝固,教人提不起一点胃口。
“这次可是国家工程,全市几十万人在等着这个做呢!总投资八十亿,哦,不,200还是几百多个亿。我们哥几个先贷款几个车做,八年,这个数”男人比划着手势。
“八年20个亿我们分啊!到时候哪还在这儿!先买几辆路虎开起再说!”
“这个可靠嘛?20个亿,上千万就不得了了,嘿嘿”男人笑了几声“我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
“怎么不可靠,这么多人等着做呢!人家杨六,账户上已经有了10亿,还能是假的吗?”
“可他是真有还是假有,我们又不知道……”
“行,甭说了,一句话做不做吧!”
“做啊,怎么不做。20个亿呢!”
不知道,你是否见过这个慈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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