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来吵着要走的人,都是在最后一个人闷头弯腰拾起碎了一地的瓷碗。而真正想离开的时候,仅仅只是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裹了一件最常穿的大衣,出了门,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贺知书,一个笑起来好看,不笑也好看,就连凶巴巴的样子也好看的少年。他性格好、长得好、成绩好,活脱脱就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小孩。那一剪比秋水还要温柔几分,澄澈几许的双眸不知道勾了多少女心。他有一个小家,家里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全是爷爷栽的茉莉花树。到了茉莉花开的季节,丰神俊朗的小小少年又多了几分茉莉花的香味,时光就是这样的单纯美好。

哪怕是在高中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他还是跟随自己的生活节奏,不轻易被外界的纷纷扰扰所迷惑。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这个少年会金榜题名、进入大学深造的时候,他却破天荒的辍了学,去了不曾到过的北京闯荡。
后来的岁月里,他没有实现儿时从医的梦想,没有属于自己的朋友圈子,也没有值得共度一生、接受别人祝福的爱人,甚至连好好照顾自己都做不到。不过,这也没关系,因为他的爷爷走了,再也不回来了,父母来北京寻他的时候,出车祸双双离世,真正爱他,宠他的亲人都走光了。委屈是对肯心疼自己的人撒娇意味的埋怨,是娇气任性却能一派理直气壮的嗔怪。家里的小院子无人打理,早已荒废,那陪伴自己很多年的茉莉花香也消失殆尽。

后来啊,他查出自己得了白血病,将不久于人世,他才知道,自己的这条命,这口气,从来由不得自己,他怎么会不想好好照顾自己,孝顺父母、从医救人,只是,生活从来由不得他选择。
17岁那年,他遇到了蒋文旭,一个眉眼张扬、痞气十足的阳光男孩,那个时候真好啊,没有名利场上的明争暗斗、没有小三小四的挑拨离间,只有他们两个人青涩懵懂的暗恋。蒋文旭不爱学习,上课时画画、下课时打球,偶尔还要死皮赖脸的抄抄贺知书的作业,应付一下班主任。贺知书品学兼优,不擅交际、但温润如玉、逢人就笑,叫人如何不欢喜。按理说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个人,本该相忘于江湖,一个闯荡四方、事业有成;一个进入大学、学医救人。可是,命运还是给他们开了一个玩笑。

蒋文旭喜欢拉着贺知书去看自己打球,那个风姿绰约、皓齿美髯的少年抱着球、逆着光向他走来,笑起来傻里傻气的,像极了等待主人投喂的大狼狗。一天,他拦住贺知书,面红耳赤的塞给他一本书,口气生硬地说:“听说你喜欢简媜,我给你买了她的书。我希望你能喜欢这本书,顺便也喜欢我!”那年,贺知书17岁,蒋文旭18岁。

后来的他们,在一起14年,熬过了所有艰难困苦的日子,抛弃了父母亲人的爱恋,舍弃了追逐梦想的真情,终究抵不过柴米油盐的平淡日常,外边野花的诱人芳香。贺知书累了、倦了、想放手了,难为他数十年如一日的深情,就这样被蒋文旭胡大海摔,一点一点消磨殆尽,真是可怜。现在贺知书30岁,蒋文旭31岁,往后的日子里,蒋文旭会不断老去,可是,贺知书却仍然只是30岁。因为,一场避无可避的绝症,定格了他30岁的青春年华。
爱了蒋文旭10年之久,最后4年就只剩下物是人非。若不是过于顾念旧情,这个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被老师们寄予厚望的大男孩,又何必委曲求全,一条夜路走到黑呢?不得不承认,贺知书后悔了。后悔不该为了爱放弃自己的追求。不该把底线放低进尘土里,不该放弃作为一个男人也能出去开天辟地的心愿。不过,贺知书并不觉得自己有多无辜,毕竟、高中辍学,气走父母、放弃本心、失去所有,爱上不该爱的人。这一桩桩,一件件事,不都是自己的年少轻狂、自以为是留下的因果报应嘛。

对于贺知书,我更多的是心疼,一个大男人活的比女孩子还要小心翼翼。“我都这么没用了,他还怕我出去勾搭别人,怎么可能呢?这辈子栽在他一个人身上还不够啊,我还长不长心。”断断续续的自言自语,真是令人一如既往的心碎,他是喜欢你,乐意为你洗手作羹汤,愿意为你忍让包容,自欺欺人。可是,你也不要把他当傻子呀。“他明明知道的,知道我最怕疼,却也能下手毫不留情的给我一耳光,那一刻我就知道,他不爱我了。”字字戳心,素闻爱情,十有九悲,看来所言不虚。
再后来啊,贺知书遇见了艾子瑜,那是他生命里的最后一道光。艾子瑜对他很好,不过分熟络,却又处处体贴细致。和蒋文旭不同,蒋文旭的爱,霸道专制,占有意味十足。只可惜,贺知书已经身心俱疲,且不久于人世,再没有心思去接受一个人,艾子瑜孤注一掷的一腔深情,终究还是错付了。可是那有怎么样呢,艾子瑜才不管那些有的没的,他只想把贺知书娇惯到再怎么胡闹都是理所应当。两人相处久了,贺知书如何不动容,可是自己这副骨瘦如柴的鬼样子,合该被人厌弃不是吗?更何况是久经情场的蒋文旭。
所以,他说:“艾子瑜,如果有下辈子,我当个女孩儿,一定只等你,等你来娶我,我会给你洗衣做饭养孩子,来弥补上辈子对你的亏欠。”艾子瑜说:“你是男人我也要。”可是,两个男人在一起太苦,苦到他不希望经历第二次。

失去的青春,消逝的爱情,即将陨落的生命,一切终于尘埃落定。贺知书该走了,他躺在艾子瑜的怀里,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自己还是规规矩矩穿着校服的少年,头发又黑又软,眼神温和纯良,那时候,父母健在,爷爷的小院里时不时传来茉莉花的气味,指引着他回家的方向,这时,满眼是他的男孩子轻轻地走过来,笑着说,“放学了,我们一起回家吧!”他笑了,笑了,然后,一点一点的冷却,知道,长眠于贝加尔湖。
来自南方的风,经不起北方的寒冷。
迟到的深情和补偿,比草都轻贱。

送给贺知书的一段话:
愿贝加尔湖畔的温柔,能抚平你一身的伤痛,从此忘了蒋文旭,忘了艾子瑜,你谁都没亏欠,再不用这般小心翼翼,委曲求全。你只需要认认真真,没心没肺的幸福下去,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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