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夜晚，加上降温大风的天气，北风嗖嗖，雪舞飞扬。站在窗前的老肖裹起身上的睡袍，从旁边的小桌子上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已经冷了的茶水，深深地叹息着，走回到沙发上坐下来。此刻，他的心情仿佛这寒冷的夜晚，冰冷至极。
他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指针已指向九点整，他心里惦记着一小时前被送往医院的老伴，牵挂不已。
肖肖的老伴儿名叫杨涛，肖老平日里就叫她“涛涛”，已经叫了几十年，那可是他的“心肝宝贝”。
说起杨涛这个女人，可比一般的女人强上百倍，还真可以算是人中凤凰。
她长得漂亮自不必说，眉眼像极了在电视剧《红楼梦》里饰演王熙凤的邓婕，不同的是杨涛是高挑身材。她细细的腰身，加上讲究的服饰，又有一副好嗓子，能歌善舞，能说会道，细腻的脸蛋被天然的红唇衬着，显得特别的清纯。即使到了老年的杨涛，仍然风韵犹存，更多了端庄雅质。
她的性格活泼又不失妩媚，做了一辈子的人民教师，可以说桃李满天下，一到了节假日，他们家那才叫高朋满座，歌声琴声谈笑声，真是羡煞人也。
肖老做了一辈子的工程师，老成沉稳，豁达帅气，他们夫妻二人退休后的风采更是令人称羡。
他们两夫妻的太极拳、太极剑练得出神入化，他们不在附近的公园里跟着大爷大妈们一起练，而是到市里的老干部活动中心那个群体参加活动，而且经常出现在表演的队伍里。
除此之外，他们夫妻双双经常背着画夹外出写生，家里书房的墙上满是字画，水墨画、水彩画、工笔画……，杨涛弹琴唱歌也是她的日常生活。
平日里见他们二人身体都是不错的，没听说过有什么病，可是就在一小时前，看起来一直精神矍铄的杨涛从沙发上坐起，准备进卧室的一刹那，猛然又坐回到沙发上，脑袋也耷拉下来，这可吓坏了同在沙发上坐着的肖老，他拉拉杨涛的胳膊，扶起她的头，问她怎么了，可是根本就没有回应。
肖老哆哆嗦嗦地拨通了120的急救电话，然后又告知同在一个城市居住的儿子，儿子来了，说什么也不让父亲跟着去医院，这就有了开头的一幕，肖老魂不守舍地等待着医院的消息。
肖老在煎熬中又等待了半小时，手机里没有丝毫的动静，他便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儿子。
还没等父亲说话，儿子便告知父亲，母亲经抢救已无生命危险，刚刚送进病房，让父亲放心。可是肖老不管儿子怎么劝说一定要去医院，说是自己打车过去，儿子拗不过父亲，只好给肖老叫了网约车。
肖老进了病房的时候，老伴儿还在昏迷中，挂着吊瓶，戴着呼吸机，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肖老坐在老伴身边，说是要陪伴老伴儿。
医生和肖老的儿子说尽了好话，甚至用医院的制度规定“70岁以上的老人不能留在医院护理病人”来压他，但他还是一再坚持，认为自己身体好，绝对没问题，就这样，72岁的肖老，在70岁的老伴身边作陪护，而且整整一夜未曾合眼。
杨涛属心脏病发作，脑供血不好昏厥过去。这一晚她头脑清醒的时候，可以乖乖地听着肖老说话。呼吸机阻碍了她讲话，另外医生也一再强调这一晚上病人不能说话。
的确，杨涛感觉自己浑身酸痛，像散了架子一样，而且头痛欲裂，实际上她的意识只能算一半清醒一半糊涂，很多时候只见肖老的嘴在动，说了什么她并不知道。
肖老拉着杨涛没打针的左手，边说边抚摸着、揉搓着，始终不曾撒开。
肖老说：“涛涛，还记得我们的初恋吗？我在食堂等了你无数次，可是你身边总是有三五个人同行，终于有一次是你一个人出来的，我赶紧跑过去告诉你，我在学校的英语沙龙，邀请你参加。没想到你满口答应，从此我们开始了正式交往，原来是聪明的你早就发现了我在跟踪你，还经常在食堂门外等待时机。
我一直认为是自己先追求你的，其实可能是你先追求我的呢，毕竟我是英语沙龙帅呆了的主角。你英语那么好，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呢？是不是那时候你太骄傲了，就等着我这个王子追呢？不管怎么样，我们终于牵手了，而且这一牵就牵了五十年，涛涛你可不能撒手啊！”
说到动情处，肖老拍着涛涛的手背，老泪纵横。来病房巡视的医生护士见了，都跟着感动不已。
肖老轻轻地诉说，不管涛涛能不能听见，他就是说个不停。涛涛怀孕、生子，孩子生病住院，夫妻二人轮流陪护，送儿子上大学，给儿子办婚礼，他们国内国外的旅游等等。他把家里发生的大事小情、桩桩件件讲得清清楚楚。他感谢老伴儿对他的信任和照顾，感谢她对这个家庭的付出，其中几度哽咽。
儿子进来了几次，给他倒水喝，替他披衣服，就是劝不动让他躺一下。肖老就这样，一个姿势，一个信念，在老伴的床边坐了一个通宵，也说了一个通宵。
第二天，当雪后初晴的第一缕阳光照进病房时，涛涛的眼睛睁开了，还睁得大大的，盯着肖老看。儿子赶紧找来医生，经过检查，医生觉得病情大有好转，可以撤了呼吸机。
儿子扶母亲慢慢坐起身，涛涛抓住肖老的双手，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我活过来了，多亏了你念叨了一晚上，牵着我的手不让我走，我怎么舍得下你们呢，我回来了！”涛涛破涕为笑。
肖老拍着涛涛的后背，轻轻地对着她的耳朵说：“谢谢我的涛涛，你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我们去马克思那里报到的时间还没到呢。你一定要跟紧我，可不要撒手啊！”。
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温暖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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