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烦恼是无穷无尽的,每一个阶段都有属于它定制的困惑和问题。你得一个一个去跨越,没人能帮你。
年轻的时候面对情欲问题,婚姻问题。有了孩子又出现抚养孩子问题。又盼着孩子养大了自己就有依靠了,享福了。可是孩子大了呢?还是要面对孩子带来的烦恼。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希望孩子孝顺,可是也没问问自己有没有孝顺过自己的父母。活到老了,也才能真正的面对老年所遇到的问题。
只要活着,总是能解决问题的。这时候家庭的另外一个危机又出现了,两个老人身体都出了问题,经常生病。她是小毛病不断,心脏有点小问题。她丈夫是肺上有问题,一干活就累,不能太劳累。
但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依然做着自己能做的事。当然,经历了这么多,对自己无能为力的事也学会随它去了。
他们身上是一点油水都没有了,只有一个带病的身体,所以两个儿子也不闹腾了。
他们又慢慢恢复了平静的日子。国家政策对残疾人有补贴的,她每年可以领到一笔钱,她丈夫是党员也能领到一些补贴。她们养的蜜蜂也越养越多,蜂蜜还能卖钱。她依然干着家务活和其他地里的活。她丈夫依然做着手艺活,继续赚着自己的养老钱。
她女儿这时候也会经常给她们家,最主要的是她那个养女,家境后来比较好了,不断的给她们钱。还给他们添置不少衣物和保健品。这确实有点讽刺,以前对女儿如此冷漠,现在也只有两个女儿对她们好,不在他们身上挖油。
怎么会这样?也只有她们两个老人夜深人静的时候,慢慢去思考了。
这时候,她们也开始对两个女儿有点好了。自己养的蜂蜜和猪肉,鸡之类的,他们觉得是好东西的会给女儿一些了。不过,都是很少的一点,多的还是给儿子。但是能做到这点都不错了,用她和她丈夫的话说,女儿始终是外面的人,儿子才是自己的。这些属于她们的等级观念根深蒂固,固执力量有多大,也只有自己知道。
如果对自己女儿太好,又怕儿子又会不舒服。自己怎么过来的,也深知厉害关系。但是两个女儿也了解自己的父母,很多时候都不要他们东西。她们生活在外面的世界,早也接受了新思想,新的价值观,新的生活方式。对自己父母没有怨恨反而多了可怜。可是儿子怎么就没有这种可怜父母,理解父母的心了?
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别人告诉她。女儿心软,儿子被儿媳妇带坏了,儿媳妇是外面的人。她非常认同儿媳妇就不是好人,一切错都在儿媳妇。如果换一个儿媳妇,自己就不是这样的处境。要是娶自己的侄女……
这时候,她的恨自然都在儿媳妇身上,也是可以理解的。每次说儿媳妇的时候都是怨恨的咒骂。那种愤怒也让她心里深受折磨,这种折磨来自自己不得不承受的委屈。
她的人生痛苦,她总体归纳为两点:前半生是丈夫打断她的一只腿。所以前半生她最恨的就是那个和自己朝夕相处的男人,一边恨着,却又不得不把自己的人生依靠在他身上。后半生,她的痛苦就变成了儿媳妇改变了她儿子对她的不孝。所以,她现在最恨的人是她儿媳妇。而且恨儿媳妇比恨自己丈夫更容易,更让她舒服,所以这种恨更加坚定不移。
这个时候,她心里又升起了另外一个希望,只是这个希望也不再如以前那样热烈了。虽然有,但是也是淡淡的。那就是他小儿子能否娶个贤惠的儿媳妇。
女人的生活总是在小范围细节上的。她不是那么操心儿子是否有钱娶媳妇,而是更多关心儿媳妇是否贤惠。她也不再奢望小儿子能回家和他一起生活,只是希望小儿子能有个不那么强势的老婆。
有了前车之鉴,他对人性和生活其实也开始逐步有了新的领悟。虽然她没什么见识,日复一日的生活在自己的家里家外,见的也是那几个人,这几个人就是她的三观。但是,人总会在属于自己的人生经历和阅历中不断摸索出属于自己的生活哲学。
这些年自从大儿子去镇上生活以后,她的生活也算比以前多了些自由和自在,心里安逸多了。
过了两年,小儿子也在省城结婚了。儿媳妇是能干又知书识礼的人,她没见过两次面。她说,这一个媳妇倒是很会说话。
这下生活总算回归到一切都平静又踏实的状态。她也越来越老了,岁月的年轮都在她的一根又一根的拐杖上留下痕迹。如果年轻时苦难太多,能安享晚年也算是种弥补。
这些年的日子又是一段平淡幸福的时光。大儿子赚了不少钱,儿媳妇有了钱对他们也就不那么苛刻了。小儿子也有了家庭和孩子。作为父母的责任和心愿差不多都可以放下了。
她的脸上又多了笑容,言语中怨恨和愤怒也越来越少了,和人说话时玩笑也多了。最重要的是,她开始想走出大山村出去看看。
这时候交通工具也比较发达,只要有人陪伴,一个残疾人也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但是,唯一遗憾的是家人都不愿意让她出去。觉得她这样子就应该在家老实本分,四处跑不但不安全还丢人现眼。
她都六十岁了,既然有了走出去的愿望,这对别人来说实在觉得点可笑。可是,她就像突然醒悟了,一定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一个人走路去坐车,然后坐船回老家见兄弟姐妹。一根拐杖加一条腿又开始了另外一片天地的探索。
她是弱势群体,走在外面总会得到人们格外的照顾。她还去上街,参加各种亲戚间的酒席,帮别人说媒……。
此时,她用拐杖走过的那些路又变得不一样了。她每次出去都会回来把自己看到的那些她认为稀奇的事兴高采烈的讲给邻居听。当然这对她来说是第一次看见,可对别人来说是习以为常。
但是,这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新的世界。她被那个新的世界迷住了,不停的想去看,想去接触。可是,她走出去的次数越多,带给人从最开始的对她的同情和好奇又变成了指责和嘲笑。
闲言碎语都认为她老了不停往外面跑有点可笑。而且总让人帮忙,也给人带来麻烦。有些人怕她有安全问题,开始嫌弃她。有些车不让她坐了,毕竟一个残疾人要是出问题了,自己还得被拖累。
她的孩子家人开始强加阻拦她,她老家那些姐妹亲戚也不喜欢她再频繁的去。都劝她老实在家,要是再出点意外,谁也承担不了责任。
当她遭遇到新一轮的人们的攻击和嘲笑时,她的反抗也不再如当年那么激烈了,她没有任何反抗,只是很自然的接受了,然后没再出去了。其实她内心渴望走出去,只是自己如今走出去也不再受欢迎。
就像她哀叹的那样:“我没个地方可去,都嫌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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