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前一直认为,转向就是迷路。并不是一回事。
德惠这座小城,曾经只有一条中央街。我们单位在天桥下,我住在武装部后面,几乎在中央街的两头,这条德惠大街我曾一天走过好几次。
前日,我和爱人去华生电器买洗衣机,华生电器行在商贸大厦三道街旁边。
从华生电器出来,往二中央街方向看。突然疑惑新东方怎么会在那里呢,那里不应该是商贸大厦吗?可我此时就站在商贸大厦楼下啊。
“回家,不能往天桥方向走啊。”我懵呼呼地说。
爱人一把拉着我的手说:“你转向了,跟着我走。”
我心里也知道可能转向了,可我却坚持我的方向。他走的方向我也知道是回家,可感觉上却是天桥方向。站在商贸大厦楼下,面对着新东方,我强迫自己认定那边是二中央街方向,可是觉得那明明就是东风路。
所有的一切,都是相反的。
我迫使自己停下了脚步,当时已经走到新华书店门口了。“不能走了老头儿,我迷糊恶心。”
“站着别动,脸色也不好了。”他一直不敢松开我的手。
我往前面看,头晕得厉害,嘴里说着很明白的话:“老头儿啊,我是转向了,再跟你走我就要晕倒了。前方指定是八道街方向没错,可在我看来,那就是快到天桥了呀。”
我说的虽然平静,可是心里却翻江倒海地恶心要吐。我觉得我已站在山顶,前方虽是一马平川,却在倾斜,俯视般地倾斜。那些建筑物和绿色植物,都像山坡一样,那笔直的街道也正在呈坡道向下纵深,眼前的一切都晕着色彩的虚光,摇摇欲坠,而且似海市蜃楼般地腾空而起。
我心里一阵悲哀,却想起那个阿尔海默兹症的病来。
“咱俩打车回去。”
“那车怎么办?”
“我再回来取,你现在走不到停车的地方。”
“我知道。”我依旧非常恶心,心里知道的所有都是反方向,这感觉为什么这么恶心和晕。
“不能硬走了老头儿,即使错了,咱们也往天桥走吧,要不我要晕死了,我得自己醒过来。”
“不打车啊。”
“我试试我自己什么时候能明白过来,我……要是醒不过来了怎么办。”我忍着不能哭。
他扯着我向天桥走去,眼睛觉得方向是对的,心里知道不对。走过商贸大厦停下,又转身,知道错,但不想继续。往返了两次,真的开始呕吐了。可我又坚持不打车,我当时害怕我会一直糊涂下去,我要再也清醒不过来怎么办。我一定要自己醒过来,我想。我像说傻话一样任性,强挺着让他扯着我走到新华书店。
“还恶心?我去蜜雪冰城给你买冰激凌?”
“好。”
“你站在这个广告牌下,千万不要动。”
“知道。”他的叮嘱我差点没哭了。我多像得了傻病的孩子。
其实那冷饮店我总去,就在新华书店旁边。可我闭着眼睛却想着,老头一会儿得穿过马路,我确定我就在这等,我不能动,看他找不到我。
奥利奥圣代是我最喜欢的冰激凌,吃了两口想着问,你怎么没过马路,他不敢回答,可能怕令我更混乱。他搭着我的肩膀,用一种自然而然的速度,在身后推着我慢慢向前走。我吃了两口冰激凌精神些,方向却还是错的。但我还执迷地说:“我知道是回家,可这在我看来就是天桥方向。”
他笑着推着我。“不用睁开眼睛四下看,随着我走没错的。”
我相信,没错的。
从明珠广场,拐过七道街,过了瀛泉洗浴我看见了显泽艺校我忽然明白过来。
“真明白了吗?”
“真的。”
“那我回去取车?”
“好。”
我一直转着身子,哪里都恢复正常了。这突然醒来像与爱人的久别重逢,我差一点又哭了。
静静地等他,我觉得我老了,我还没有准备好,所以阵阵心酸。
老头儿说了,我已经到了一个人上街,让人担心的年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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