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失的乳牙

缺失的乳牙

上周六带两岁的女儿去医院做儿保，意外得知女儿缺少两个侧切牙，虽然医生一再强调，目前看不影响咀嚼，而且恒牙也不一定缺，不是什么严重的缺陷，可是作为母亲，这个消息激起的波澜却不小，同时也勾起另一段回忆。

我在小学二年级健康检查时发现右眼视力模糊，1996年的偏远农村小学，健康检查不过是一个过场，而家庭的健康意识也不强，视力表看不清不外乎是近视罢了，少看电视，认真做眼保健操，这是当时学校的建议，家里人也没当回事。没有谁认真想一下，左眼视力正常而右眼却一片模糊，这种情况并不正常。

2005年初，也就是九年之后，在大外公（外公的大哥）的建议下，我和父亲前往县医院眼科检查，结论是视神经萎缩，也就是弱势，原因不明。医生用了很形象的比方：你这眼睛就是一个装饰品，这个算残疾了哟。我当时并不理解这句话的对于我生活会有什么影响，反而觉得这是一件特别的事，心情并不糟糕。但是父亲脸上却是一种很奇怪的表情，我没有读懂。再三确认目前没有治愈方法后，父亲带我出了医院，回家路上大多数时间是沉默，偶尔问我平时有没有什么特别不方便的，我倒是兴致勃勃的回想：没有办法挤到太靠右边的痘痘啊，不容易接不到羽毛球啊……似乎这是一件值得显摆的事，可是父亲却是一阵很陌生的沉默。

之后很长时间父亲与我都不太提这件事，但是父亲常常叮嘱我注意眼睛，偶尔还十分严厉地提醒我：你就那只眼睛了，不好生点儿，以后怎么办？然后总是会长长地叹一口气，我是不当回事。而这种无忧无虑在2008年汶川地震后终结。那时候在地震棚，使用的是白板，一个月的时间，我的左眼视力急剧下降，我开始害怕，意识到自己左眼的压力有多大。而高考前的体检让我第一次意识到一只弱视眼镜真的对我造成了困扰。

这种困扰在以后的生活里时不时折磨着我，也许也是父亲的痛。比如考驾照咨询后，知道自己没办法开车，回家哭了好几遍，和父亲说起来，他只能是一阵沉默。在一次与父亲争执时，情绪激动处我第一次表达这个问题对我造成了多大的伤害，还把责任归结到父亲早期的忽视，那次父亲气得嘴唇发抖，却不肯再继续说一句，我想这就是踩到他的痛处吧。

当我们作为孩子的时候，也许真的只想到了自己痛，自己的遗憾，却并不曾觉得，痛只会加倍给父母，遗憾会成为父母永久的悔。养儿方知父母恩，养儿方知父母难，终于当我们也成为父母，也无可避免的遇到孩子的一种缺憾的时候，才会站在父母的立场体会其中滋味。所以，当我的孩子因为缺失了乳牙时，我才终于理解了父亲那天的表情，理解了他那天的沉默，理解了他长久的痛处，理解了那次争执我对他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