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走进聚义厅,说:“昨夜接到消息,鲁智深被捉了!监在华州大牢里,大伙议一下怎么办吧?”
这个消息让林冲非常震惊,他刚拿起茶碗吹茶,手上晃了晃,茶水晃出来烫了他一下。
“怎么回事?”林冲问。
杨志,曹正,张青,孙二娘等原二龙山的头领也纷纷问:“怎么回事?”
宋江把画师王义的女儿被贺太守强抢做妾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说:“少华山的史进去行刺贺太守被捉,鲁智深去抓贺太守,想用贺太守换史进,也被捉了。”
林冲心里涌起一股内疚的感觉。鲁智深是他三番五次写信邀到梁山来入伙的。鲁智深这次去少华山邀请史进来梁山入伙,林冲和晁盖都非常积极地推动了这件事。
上个月,宋江联合二龙山少华山白虎山人马,攻破青州,朝廷大军开向青州,二龙山少华山白虎山三山的好汉,在青州呆不下去了,便入伙梁山,跟着宋江来到了梁山泊。
他们上岸这一天,山寨里到处张灯结彩。林冲正在教女营枪法,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片喧闹:锣鼓、唢呐、鞭炮和欢呼混杂在一起,不少人在奔跑。林冲很快听清了那些人的欢呼:“宋大哥回来了!”有些女兵开始议论,队形很快变形了,散乱了,刀枪丢了一地。不少女兵央求扈三娘和林冲允许她们去金沙滩迎接。扈三娘望着林冲,林冲当然说由扈头领定夺。扈三娘挥挥手放她们去了,扈三娘自己却没有去,独自往住所走去。林冲随着女兵朝金沙滩走,听见一些女兵在猜她们的相好会不会带回来某些款式的新衣服、新首饰。林冲眼前浮现出一个体格阔大的身影,他不知道鲁智深会不会长得更胖了。
出了关,林冲看见晁盖和绝大多数守寨的头领都已经到了金沙滩,载着花荣、秦明、呼延灼、朱仝四将的船只正在靠岸。锣鼓、唢呐、鞭炮和呼喊一阵接一阵响起。林冲一只只船看过去,没看见鲁智深。他希望后面的船快快划过来。旁边不远处徐宁、公孙胜他们跟林冲打招呼,林冲转过头寒喧了几句。林冲再把眼光转到船上去搜寻时——光头,一领直裰,一条禅杖,络腮胡须……定晴去瞧,却有些模糊,林冲挥手大喊了一声:“师兄!”他怕自己的声音被锣鼓唢呐和别人的呼喊淹没了,起劲往鲁智深那条船的跳板跟前挤。这时鲁智深也看见了他,一边大喊“兄弟”,一边大踏步走下跳板。两人刚碰到一起,就哈哈大笑着互相给了对方胸脯一拳,然后互相端详。林冲没看出鲁智深有什么变化,从前那种生死兄弟的感觉接上了。
鲁智深说:“洒家想得你苦!洒家自与你别后,有没有阿嫂的消息?”
林冲答道:“自火并王伦后,我使人回家搬取老小,才知道拙妇被高太尉逆子所逼,上吊死了;岳父忧疑,病死了。”
鲁智深大骂:“直娘贼!洒家见了高俅这厮,要他吃三百禅杖!”
林冲见晁盖、公孙胜走了过来,忙对鲁智深说:“咱俩的话晚上慢慢说,先见过晁天王,公孙道长。”林冲作了介绍,一一都相见了。
晁盖说:“林教头多次念叨你,你来了,好!好!你看林教头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林教头跟老朋友久别重逢,接风宴上可得多喝几碗酒啊!”
“好,晁天王又多了几位好兄弟,大家一醉方休!”林冲说。
林冲跟曹正杨志武松等三山其他头领也相见了。曹正对着林冲磕了几个头,叫了好几声师父。林冲虽然没有正式收他为徒,但还是答应了。曹正祖上几辈都是屠户,杀猪剥牛是把好手,林冲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是东京一家肉铺的伙计。曹正喜欢使枪弄棒,林冲不时点拨他几下。曹正曾打算正式拜师,后来却离开了东京,去替一位财主做生意。听说他赔了本钱,入赘黄泥冈附近一个农家为婿,开了一个小店。不久,曹正在店里结识了杨志、鲁智深,曹正用计送鲁智深杨志上二龙山,杀了寨主邓龙,占了山寨。听说这件事后,林冲对曹正的智谋刮目相看。这天见了曹正,林冲也很高兴。
等宋江也下了船,大伙到聚义厅上列位坐定,大排筵席。晁盖又把新到头领介绍了一遍:呼延灼、鲁智深、杨志、武松、施恩、曹正、张青、孙二娘、李忠、周通、孔明、孔亮,一共十二位。
席散后,林冲把鲁智深接到住所,两人聊了一夜,都把别后发生的事详细说了。林冲又介绍了梁山近一年来晁系与宋系冲突的情况,谈到了宋江对招安的设想,也谈到了自己和晁盖对梁山未来的设想。跟林冲的猜想相同,鲁智深不赞成招安,理由是朝廷当权的没一个好东西,你要不变得跟他们一样坏,他们一定踢你出局,或把你往死里整。鲁智深认为晁盖贩私盐的策略不错,他在二龙山有时候也跟私盐贩子打交道,主要是给他们提供保护,收过路费,知道贩私盐很来钱,不害民,还有益老百姓。鲁智深详细询问了梁山贩私盐的情况,林冲告诉他:泰山以东六个州县的私盐由梁山的伙伴罗子兴控制,在漠北这条线上,也拿下了不少分销点,正在跟禇震海展开竞争。
“势头很不错!”林冲说。“有了钱,就可以招纳更多人马。过几天,公孙胜准备去找芒荡山樊瑞谈判。樊瑞有入伙的意向,就是价钱开得比较高一些。我看多花点钱也值,我们最终可以通过招揽好汉、壮大实力的方式,争取梁山主导权。”
鲁智深点头称好。
就是在这个晚上,鲁智深提到有个相识的好汉,名叫史进,在华州少华山上,和朱武、陈达、杨春,四个在那里聚义,他愿意去请他们来入伙。
“太好了!”林冲说。
林冲马上把晁盖请来,晁盖也非常高兴。当晚就定下了。正巧第二天吴用来看鲁智深,闲聊中吴用询问鲁智深愿不愿意去招史进来梁山入伙,鲁智深当然一口答应了。当天鲁智深就和武松一起出发了。
没想到现在鲁智深出了事。林冲悔恨当时没有跟鲁智深一起下山。悔也无益,当务之急是得赶紧把鲁智深救出来。
他知道此事单凭自己一个人的能力是办不到的。他听了听聚义厅里的议论,有人说应该去救,有人说不应该去救。林冲理了一下思路,请戴宗把鲁智深失陷的过程详细说一遍。
戴宗说:“鲁智深到少华山之前,史进已经被捉了两三天。鲁智深急着要去救史进,说可以抓住贺太守换史进,救不着史进就杀掉这个鸟太守。武松说杀掉太守也不济事,须得星夜回梁山泊报信,请宋公明领大队人马来打华州,才能救得史进。鲁智深说等山寨里叫得人来,史家兄弟性命不知那里去了!鲁智深焦躁,众人哪里劝得住。第二天鲁智深起个四更,提了禅杖带了戒刀奔华州去了。武松朱武发觉后,随即差两个精细的小喽啰去打听,晚间回报说,当时鲁智深在浮桥上碰见了贺太守的暖轿,轿两边各有十个手执鞭枪铁链的虞候簇拥守护着,轿前轿后还有几十个官兵,鲁智深正在犹豫着要不要下手,被贺太守在轿窗眼里看见了,诈邀鲁智深到府里赴斋,捉了鲁智深。这件事把整个华州府都哄动了。”
宋江问:“武松呢?武松兄弟没事吧?”
戴宗说:“武松在少华山等候将令,要我回山报与哥哥知道,让赶紧发兵去救。”
吴用叹气摇头,“太远了!梁山人马从来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还得从东京的边上过!还得打函谷关过!”
林冲觉得吴用说的是实情,并非故意推脱。鲁智深肯定是也想到了这些,才不愿意在少华山坐等梁山大队人马。林冲一边观察众头领的反应,一边在心里飞快地分析戴宗的话。林冲认为,除了几处有意丑化鲁智深、恭维宋江的细节,戴宗说的事情还是大致可信的。
“唉,这个鲁智深,不该赌气嘛。”杨志说。
“他那不叫赌气,叫冒傻气。”穆弘说。“反正他对山寨也没啥功劳,刚来就添大麻烦,我是不想去的,谁爱去谁去。”
“你不去倒没啥,可也不该说鲁智深冒傻气嘛。”杨志有些不高兴。
穆弘撇了撇嘴,“不是冒傻气是啥,一个人跑进城去救史进,这是聪明人做的事吗?”他的弟弟和旁边几个头领捂着嘴笑。
杨志脸上现出了怒气,站了起来,林冲走过去按杨志坐下,“我来跟他说。”林冲转向穆弘,“原来穆兄不太了解鲁智深,我来跟你讲讲他和杨志曹正几个人夺二龙山的故事。政和四年,鲁智深因为救我得罪了高太尉,丢了大相国寺的饭碗,无处安身立命,去二龙山投邓龙入伙。邓龙拒绝了他,还打了一架。鲁智深退走了,在二龙山下碰到了杨志,杨志引他到曹正的酒店吃饭,曹正想了一个计策,用活结绑了鲁智深,然后曹正杨志带着几个伙家押着鲁智深上了二龙山,说:‘我们是近村开酒店的,这和尚来我店中吃酒,吃得大醉了,不肯还钱,口里说道:去报梁山泊来打你山寨,连附近村坊都洗荡了。因此我们乘他醉了,把他绑缚在这里,献与大王。’喽啰开了关隘,放他们进去了。见了邓龙,两个伙家把索头一拽,拽脱了活结头,散开索子。鲁智深就曹正手里接过禅杖,杨志提起手中朴刀,曹正轮起杆棒,就这样杀了邓龙,夺了山寨。穆弘兄很难想象,他们几个人就敢上山去夺寨子吧?其实进城去救人,不一定要大队人马的。”
“那也是几个人,不是一个人。”穆弘说,声音变小了。
林冲点头,“对,其实鲁智深也不想一个人去华州。但别人都不愿意去,他救人心切,只好一个人去了。可惜!可惜!他要是有几个帮手,在浮桥上就捉住贺太守了。但他只有一个人,所以在浮桥上犹豫不决,错失良机。他后来赤手空拳进府,也是不想放弃接近贺太守的机会。”
宋江鼓掌,“林教头说得好!看来还是咱们林教头了解鲁智深。”
林冲禀告晁盖、宋江:“二位哥哥在上,请允许小可带本部几十人下山走一遭,分散过函谷关,救我师兄和史进出来。”
“我跟你一起去,”公孙胜说。
“师傅,我也去,”曹正说。
厅上有三十几个头领纷纷表示愿意同去,林冲一个一个拱手致谢。这三十几个头领是:杨志、施恩、张青、孙二娘、阮小七、阮小五、阮小二、白胜、徐宁、刘唐、朱贵、朱富、李云、杜迁、宋万、李俊、童威、童猛、朱仝、秦明、黄信、李逵、李忠、周通、顾大嫂、孙新、解珍、解宝、扈三娘、王矮虎、马麟、孔明、孔亮、凌振。
“还有我!”宋江站了起来,说:“既然两个兄弟有难,如何不救!不可耽搁,就依林教头之言,去几十个头领,再挑几十个精干小校,大家分散而行,到少华山集合!”
厅里立刻轰然答道:“遵命!”
这时,林冲很希望晁盖能站起来说:“还有我!”但晁盖一直低头喝茶,一言不发。不知为何,他脸色非常阴郁。
按惯例,众头领下山的时候,晁盖应该到金沙滩送别,但他没有来。白胜悄悄告诉林冲,这两天晁盖跟宋江关着门吵了两架,宋江要派人去东京找一个叫宿太尉的人办招安的事,晁老大不同意。白胜还说:“最近二龙山那帮人由杨志当家,宋江正极力拉拢杨志。”原来如此。林冲这会儿没办法留下来劝解晁老大,他心情沉重地上了船。
不止一日,到了少华山下。武松引了朱武、陈达、杨春三人,下山拜请宋江并众头领到山寨里坐下。众人商议破城的事,朱武说:“华州城郭广阔,濠沟深远,急切难打,必须里应外合,方可取得。”
吴用说:“先叫十数个精细小喽啰下山,去远近探听消息。”
连着两天,没探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林冲心里非常忧虑,他担心这样耗下去,鲁智深、史进的性命真不知哪里去了。幸好第三天,忽有一人上山来报道:“朝廷差个殿司太尉,将领御赐金铃吊挂来西岳降香,从黄河入渭河而来。”
吴用听了便道:“哥哥和林教头勿忧,计在这里了。”
当天,点兵点将下山,在渭河中拦住船,把奉旨降香的太尉捉住了。
那太尉姓宿,名元景,林冲徐宁认识。宋江令他俩陪同宿太尉上山。路上,宿太尉倒还镇定,聊了些故人闲话,说起高俅,宿太尉直摇头,说:“那高俅完全不懂军务,靠踢球讨好今上爬上来的,管理禁军尽玩些花架子,你们都参加过他主持的禁军争标赛,那啥玩意儿!把战船弄成彩舟,上有诸军百戏,什么大旗,狮豹,棹刀,蛮牌,神鬼,杂剧之类。再整两乐船,吹吹打打的。热闹倒热闹,能打仗吗?总有一天要把禁军玩完。”
“宿太尉说的是。”林冲徐宁说。
“最可恨的是,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乱搞,把懂行的都逼走了。”宿太尉说。“比如你林冲吧,百年难见的人才,拜他高俅所赐,逃难上了梁山。”他站下,望着林冲,“尊夫人的事我们都听说了,难得的忠贞烈妇,如今多少下属主动把妻子女儿送往高太尉府上,排成长队了。不过,军中同情你家的人也不少。”
提起妻子,林冲心里疼痛。他知道军中同事平时是怎么议论别人的,一定是有好几种说法,但宿太尉的话还是让他略感慰藉,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不说了。徐宁附和了几句。
两人把宿太尉送到少华山寨中,宋江、吴用扶宿太尉到厅上当中坐定,众头领两边侍立着。宋江下了四拜,跪着说:“宋江原是郓城县小吏,为被官司所逼,不得已哨聚山林,权借梁山水泊避难,专等朝廷招安,与国家出力。今有两个兄弟,无事被贺太守生事陷害,下在牢里。欲借太尉御香仪从,并金铃吊挂去赚华州,事毕拜还。于太尉身上并无侵犯。乞太尉钧鉴。”
宿太尉说:“不争你将了御香等物去,明日事露,须连累下官。”
宋江说:“太尉回京,都推在宋江身上便了。”
宿太尉瞅了瞅一众头领,叹了口气,应允了。宋江把太尉带来的人穿的衣服都借穿了,从小喽啰中找了一个长得有点像宿太尉的,穿了太尉的衣服,扮做宿元景;李应扮做客帐司;解珍、解宝、杨雄、石秀扮做虞候;小喽啰都是紫衫银带,执着旌节、旗幡、仪仗、法物,擎抬了御香、祭礼、金铃吊挂;花荣、徐宁、朱仝、李应扮做四个衙兵。宋江,吴用,朱武,陈达,杨春款住太尉并跟随一应人等,置酒管待。林冲、杨志,秦明、呼延灼引一队少华山人马,等控制城门后,冲进去取城。
都安排妥了,宋江来巡视林冲、杨志这一队人马。巡视完毕,林冲、杨志把宋江送出营门。正是初春天气,月华如昼,天上无一片云彩。
告别时,林冲抱拳对宋江行礼,说:“宋大哥,小可有一事不明,不知当问不当问。”
宋江笑了,“你看你,问都问了,还这么客气。有事请直说。”
林冲说:“刚才宋大哥跟宿太尉谈起了招安的事,这事跟晁天王商量过吗?”
宋江说:“下山时并没料到会遇上宿太尉,现在遇上了,是个难得的好机会,机会稍纵即逝,来不及去山寨报信,是愚兄大胆,擅作主张。以后晁天王责怪,都在愚兄身上。”
“小可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像招安这样的大事,最好还是跟晁天王商量一下。”
宋江笑了:“那是当然!请林教头放心,回去就跟晁天王商量。若晁天王不同意,就当没跟宿太尉谈过就是了。”
听宋江这么说,林冲觉得宋江的愠怒快要掩藏不住了,便不再说话,恭送宋江上马。林冲觉得自己还是急了点,其实宋江跟宿太尉谈招安,只是个意向,没什么具体内容,以后还有变化的余地。此时还是先救鲁智深、史进要紧,不能跟宋江闹僵了。
[if !supportLists]第二天,[endif]假宿太尉一行,以金铃吊挂开道,进了城,杀了迎接的贺太守,控制了城门。林冲、杨志,秦明、呼延灼引少华山一队人马,进城去牢中救了鲁智深、史进。
见了林冲,鲁智深有些不好意思,说:“惭愧,劳累大伙跑这么远来救我们。”
林冲说:“师兄不要这样说,大伙都很钦佩你和史进的侠义心肠,都是高高兴兴来的。倒是你们俩受苦了,晚上我请师兄和史进兄弟喝酒,压压惊!”
出了牢门,三人跟杨志一起去府库取了财帛,装载上车。
一行人离了华州,回到少华山上。宋江领着众头领拜见了宿太尉,纳还了御香、金铃吊挂、旌节、门旗、仪仗等物。另取一盘金银,相送太尉。
送走宿太尉后,当夜大排筵席。林冲引着鲁智深,史进,给花荣秦明等宋系头领们敬酒,感谢他们援手相助。花荣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连连说:“不用谢不用谢,都是梁山兄弟嘛。”
第二天,少华山的四筹好汉收拾山寨钱粮,放火烧了寨栅,跟着大队人马前往梁山泊。
这是宋徽宗宣和元年(公元1119年),晁盖系势力显出了迅猛发展的势头。史进等少华山人马入伙的当月,公孙胜又收了芒砀山的樊瑞。那樊瑞很会些法术,手下有两员猛将,一个项充,一个李衮,在山寨里聚集了三千人马。樊瑞投降拜公孙胜为师的时候,还有两千多人马,由于善用法术,战斗力惊人,能以一当十。
再在聚义厅议事时,晁盖明显话多些了,声音也响亮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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