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重庆还是阴天。和爷爷去了园博园,我上一次来是和朋友一起,爷爷上一次来是和奶奶一起。然而我今年跟那位朋友可以说是不可能再重归于好了,奶奶也早在六年前去世了。
爷爷春节前住院了一段时间,还好没有太严重,但人到了岁数也没办法恢复得多好了,一病就是一个坎。我们沿着平缓的大路走,给他在园区拍了些照片,他很配合的走到我指定的地方还自己摆姿势让我找角度。这也是我第一次把爷爷当模特,算是半认真的拍摄。
一路上他指着一些地方跟我絮叨,我上次就跟你婆婆爬上去的,这里也走了,她非要去爬缙云山啊……什么的,絮絮叨叨,还兴致勃勃的把老年手机里给奶奶拍得高糊的照片拿来给我看。那照片因为当初拍的时候调成了老照片泛黄的滤镜,所以一开始就是黄的。然而他非说是手机问题,最近他刚换了新的老人机,说以前都是彩色的。我点头,嘛,就算照片不是彩色的在他的记忆中也是彩色的。
又说到我爸和我幺爸小时候的事,他俩呀不听话就被奶奶捆在桌子腿上打,打完了,奶奶去做饭,他俩就又溜了。还有他小时候去河里游泳被班主任抱了衣服走,打着光胴胴去找老师要衣服的事。我们就一边走一边聊啊,那些记忆中的人和事都离得老远了,因为还记得,说起来就还像昨天一样。那些远去的人只不过是去了别地住而已。
我现在和爷爷在饭桌上也常聊起奶奶,比如奶奶爱吃零嘴,特爱吃那种小包的“北京烤鸭”,然而自从把她带去作坊看了之后她就再也不吃了。如果饭桌上有猪尾巴,那我们又会聊起奶奶特殊的“癖好”,她不吃头尾只吃中间的部分,跟我们说起来的时候还得意洋洋。喜欢啃鸡脚、鸡脖子、鸭脖子……凡是那种啃的零嘴她都喜欢,然而作为一个糖尿病人又不能吃太多。
她喜欢吃咸菜泡菜,自己做不动就指挥我和爷爷俩做,而放盐一定自己来。她去世后我们家就再没做过咸菜了。
林林总总的,对于一起生活几十年的人可以说的东西太多了。没有了刚开始失去他的伤痛,留下的都是和他生活过的记忆,这就是所谓的活在心里吧。
爷爷是那种把很多苦埋在心里的人,并不会怎么把坏情绪发泄给周围的人。哪怕是当初我爸爸去世他亲眼看到我爸被抬下来也没有失控,只有那一次我没做作业被老师留下来他知道后带我回来一边喝酒一边指着外面花台里的石头说,你看那石头好像你爸死的时候被抬下来的样子……
在园博园里我们一直走了大半圈,他还在看到鸟啊什么的跟我拿手比成手枪开玩笑。去吃了酸辣粉,去坐了船,还偷偷在韩国园的水塘里偷掐了两根水草带回来放水缸里养。
那水草带回来的时候都焉了吧唧的,我一直在说怕是活不了了,他却笃定的说这东西贱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下午看一会儿书我就去看那缸里的草,嘿,还真舒展了叶子精神了不少。
看他捯饬自己那几个花盆,我想的却是他不在了这些东西也在我手上活不了的。
实际上我无时无刻不在提着一根弦,我知道它总有一天会断,而我无法阻止,我可以预料到自己的悲伤,完全无法遏止这种绝望的心情。是我需要着他们而不是他们需要着我。
也许很久很久以后他们都离开了我,而离开的悲伤也被时间冲淡,我的这些记忆将会在我心里把他们塑造出来陪着我。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