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月1日,我重新换了一份销售工作,准备开始我的还贷之路。具体怎么欠款,原因不做详细描述,我只记得那会儿我有36万的欠款,手机上将近20个还钱 APP,那一年我27岁。
每天一睁开眼睛,就是在想怎么应付催款电话,最开始还能通过还信用卡套出来还网贷的形式,拆东墙补西墙。可到后面,已经有很多窟窿补不上,贷款公司开始往家里打电话,我就忽悠妈妈说是诈骗电话,让他们看到外省电话直接拒接,勉强蒙混过关。有天深夜,我躺在床上眼泪肆意横流,我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我实在扛不住了,不敢和父母说,也不能和朋友诉苦。这个社会,你的苦只能往肚子里咽,不能向外透露。我站在24楼的窗前,看着外面寂静的黑夜、微微眨着眼睛的星星,真想一跃而下结束痛苦。但是转念一想,如果我摆脱了痛苦,那这份痛苦只会嫁接到父母身上。父母年纪大了,她们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让她们背负30多万的外债去过下半生,我于心不忍。冷静之后,我开始思考我的还款计划。
首先就是不能再下载网贷APP套钱还了,这样APP只会越来越多。当时我的网贷APP有一半都是砍头息和高利息的(公司会有很多担保协议)明面上是合法的。我当时一个月的平均工资是8000,但是网贷分期款+信用卡最低还款各种加起来每个月最少是21000。正常来说,是无论如何都没法周转的,所以才会有当时自杀的念头。
我把信用卡罗列出来,共6张,额度分别为:光大4万、平安3万、工商5千、招商2.5万、华夏1.8万、中信2万,毫无疑问全是刷爆的,就是欠款14.8万。这些信用卡全部拿到"信用卡代还"的小店,让老板帮我还,然后他收取我1%的手续费(本来是1.5,在我好说歹说下,他才同意的)。有几张卡是分期的,算下来可能每个月还卡手续费在500左右,这个是可以承担的。
接下来就是网贷APP,比如:花呗2万、借呗3万、微粒贷3.8万、百度有钱花2.5万、360金融1.5万、捷信3.6万——还有几个小的不记得了,大概总的就是18万左右。这些网贷全部都是分期的,有12个月、24个月、48个月不等。工资发下来第一件事儿,就是还能生额度的网贷,然后再借出来还其他,这样勉强能支撑。
再有就是人情贷,一个是在我居无定所时,直接给我转过来1.5万的挚友。当时面临要睡大街了,哭着打电话给她,她安慰了我两句,1分钟后1.5万就到账了。我租了一个单身公寓(房租1200一个月),直接交了一年房租,剩下600做生活费。另一个就是有天去还信用卡时,还进去刷不出来了,晚上11点老板也很着急,还咪笑说"没事儿,拿不出来我跟着你回家就是了"。我心急如焚,厚着脸皮一一给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愿意为我做一切的男生发了微信过去借钱。哈哈哈——结果很尴尬也能料到,我一分钱没借到(不是说在边境出差没法转账、就是在高速开车不方便改天联系我,要么就是刚买车买房没剩余——我都还没说我要借多少,真TM讽刺)当然,话说现在的女生现实,实际上是男生更现实、更薄情。没办法了,快12点了,那会儿我还没吃晚饭,硬着头皮给一个快2年没联系的高中闺蜜打电话。她的话让我瞬间破防,她说"你等我2分钟,我从借呗套出来2万给你"。2分钟后,微信赫然写着"请收款20000",我眼泪忍不住掉下来。赶紧把钱转给老板后,在路边商店买了泡面就回家了。
时间一天一天在过,这样的"暂时性稳定"支撑了2个月,但是我知道不能像这样下去。我的信用卡一直这样代还,欠款一点没减少,朋友的钱我依然一直还不上。有天去还信用卡时,老板和我闲聊起来,打趣的说"靠你的脸蛋,找个有钱人,帮你还30多万的贷款,一点问题没有"。我哈哈大笑起来,"你没看到我那天晚上借钱的窘境吗?我现在根本不相信男人"。后面他又说了一大堆,大概意思是要和有钱人结婚,人家才会真正付出,否则男人只会认为我在骗钱——呵呵哒——在此之前,我可一分钱的礼物我都没收过他们的。罢了,男人真的没有闺蜜靠谱,我也不想走这个途径还钱。我开始在各种招聘平台和兼职群寻找兼职,确实乱七八糟的的都有,后面确定了3个工作之余可做的兼职:家教、卖啤酒和软件聊天。
我当时的销售工作是一个月可休6天,之前我是不休息的,后面确定兼职后我就周末休息(为了做家教)。我6点下班后直接赶到3岁小朋友家里,给她辅导作业,主要是数学。把当天的作业辅导完后,给她出20道题拔高,接着再预习第二天的学习内容。8点半左右结束,一天只是2个小时,是80元。然后马不停蹄赶回家煮面条吃,9点半要去我附近的夜场卖啤酒,工作到2点,就是4个半小时,平均拉扯下来有150元。软件聊天这个是我白天上班时趁着空隙时间做的,就是下载一个专门聊天的软件(叫啥忘了)。当时还有一个聊天指导群,具体工作就是和各种寂寞难耐的大哥大叔聊天(每聊一句话、送礼物或语音视频等都有钱)。当然,是打着一点点擦边球,但是不能有任何淫秽的话语,否则会被封号。这个时间不固定,一天可能会有50元左右(毕竟没那么多时间和别人开视频)。零零散散的兼职,再加上我的正常工资,每个月就有1.5万左右收入。看着网贷需要还的钱越来越少,我也渐渐看到未来的希望。
当然,除了努力赚钱,也要想办法节衣缩食的额。作为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孩子,是不能谈恋爱、买护肤品和逛吃逛喝的——平时在公司,同事约喝奶茶、逛街、点外卖,一律拒绝。她们随时开玩笑说"在咱们这种三线城市,你的工资也不低呀,干嘛那么省呢,养小白脸呀?"我笑笑不说话。每天中午都是自己带饭去吃,也不和同事一起吃饭,因为我带的菜一般只有一个。晚上就是煮面条吃,或者煮粥喝,特别累的时候也吃不下去。什么水果、零食从来就想不起买,那会儿身材也保持得很好,身高160体重45,自我感觉良好。19年时,平均每个月的生活开支控制在600元左右。
又到了过年回家的欢乐时刻,这是每个外出打工人最激动的时候吧,但是我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12天的年假,我的还款怎么办?我趁信用卡代还老板还没回老家时,把信用卡全部还了一遍。然后在除夕的前几天,去繁华的商业中心发传单。好巧不巧,偏偏遇到去商场购物的同事,还是我把传单发到她手里才发现的,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同事明显瞳孔放大,张着嘴巴惊讶地说"你怎么在这儿发传单"我笑着说"在家闲得发慌,体验哈生活,哈哈——"然后她挽着她男票的胳膊走了,看着她的背影,我的内心无味陈杂。虽然说我们公司也不是多大的,好歹也是个外企,我也算个小白领,唉:-(
做了几天兼职,我买了除夕那天一早的汽车票,回家和爸妈解释说"公司只放3天假",妈妈絮絮叨叨说"什么破公司,才放3天假,太不人道了"。回到家,用这几天的兼职收入给了爸妈一人500的压岁钱,给侄儿子买了新年礼物。初二结束,我一分钟都坐不住了,满脑子都在想怎么赚钱还钱。武汉的疫情愈演愈热了,在我们这个小地方也开始慌乱起来。我和爸妈撒谎说"我要赶紧回公司了,免得到时候被封我出不去了"。爸妈抱怨说""疫情麽你们公司应该在家办公了嘛"。我说"现在我们这边还没发现病例,很多公司都正常上班呢"。在父母的依依不舍中,我毅然踏上高铁,回到那个只属于我的小窝。下高铁时,平时熙熙攘攘的火车站,此刻是那么的冷清凄凉,1月份还吹着刺骨的寒风。火车站离我租住的地方5公里,那天我是走路回去的,口罩严严实实捂着,耳塞里放着躁动的音乐。不记得走了多久,到家后我开始翻找各种兼职群。手机上弹出来"高铁、汽车、公交停运,各种娱乐场所、快递、餐馆关停",我越看越紧张,那我该怎么办,急得眼泪再一次不争气的掉下来。我不是担心疫情严重我出去被感染怎么办,我担心的是我挣不到钱还的问题。果然在贫穷面前,人命是有尊卑贵贱的,亡命之徒是真的有苦衷的。
一顿操作猛如虎后,还是没看到在招的兼职,毕竟疫情当前,商家也不敢造次。去超市买了5把面条和一瓶拌饭酱后,准备开始我的年假生活。第二天,终于看到一条"疫情执勤人员兼职"的信息,我高兴得像500斤的胖子。立马就骑着我的小毛驴去应聘了,具体情况:一天120元,上班10小时,不供饭,在农贸市场门口给来访者量体温和做登记。我连着做了2周,公司也开始安排上班了,只有我一个人选择了去公司上班,其他人都是在家办公。早上起来做了凉面带去,晚上回来吃汤面,这种生活持续到3月份,终于熬过了疫情最严重的时候。2020年3月15日,公司开始恢复正常上班了,街上的车和人也越来越多了。
夜场的兼职和家教都暂时中断了,大家依然小心翼翼活在疫情防控中。经过一年的努力,我的欠债APP变成了10多个,几个利息高的小贷APP还完了被我卸载了。聊天软件继续进行,我也慢慢摸到一些门道,一天能挣到200多了。工作这块,周末我依然不再休息,疫情影响下,客户的钱包也越来越扁,自然消费就减少了,而我只能更加努力了。早上提前1小时到公司,晚上加班到11点,也当了小小的官,收入也增加了,工资平均下来能到12000了。回来早的晚上,还做一下"群聊直播",就是一群人在一个直播间,各种谈天说地,会有特定的角色,只管听话照做就行,一晚上能挣60多块。
我的网贷APP虽然在减少,但我每个月还是过得抓耳挠腮。我查了我的征信报告,发现好几个APP是不上征信的,我开始尝试不还钱(然后等着公司的夺命连环call),等他们终于坐不住了,我开始和他们谈判,谈判的结果就是不用还利息,只用还本金就行。我要哭死,早点为什么没这样做,19年我还了那么多冤枉。(如果有欠网贷的伙伴看到这里,一定要及时止损,学会和他们谈判,这些小额贷款公司都是吃人喝血的,那么高的利息肯定是违法的,虽然我找不到证据)通过这波操作,我接着清了几个网贷。到2020年年假时,我已经把所有网贷清完了,接下来就是6张信用卡的事情了。我终于在家休息了12天,虽然还是因为疫情哪儿也去不了,但是我感到无比满足和幸福。
21年还在继续,这几年几乎没买过新衣服和鞋包,但是我不在乎,我知道我那暗无天日的生活终于要重见阳光了。我新增了一个兼职,就是做中介(加了很多兼职群,就是把招聘方A的招聘需求告诉求职者B,然后做中间人联系,从而获得双方的一定报酬)。这个兼职的收入不一定,每个月下来可能有2000--3000不等,加上"软件聊天"和"直播群聊"以及工资的收入,一个月2万左右。终于在2021年的年底时候,我把闺蜜的3万块还清了,分别给了2000和5000的利息(虽然她们说不用,但是我还是硬塞给了她们)确实拖的时间太久了,我心里有愧疚。当然,在这期间,时不时请客吃饭、各种节日小礼物不断、天气变化嘘寒问暖肯定少不了。(温馨小提示:借了朋友的钱,不要不闻不问玩消失,定期联系一定会让你们以后的友谊更坚固,也会让别人有再给你雪中送炭的冲动)信用卡只剩光大的2万块了,我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21年10月份时,一时冲动在工作上被打回原形,回到一个小职工的岗位,工资也随之降低。再加上家庭的一些琐事,除了工作,我只留了"中介"这一兼职。在今年的4月10日,我把光大的信用卡清了,也只保留了这张信用卡,其他都注销了。从今往后,我挣的每一分钱都属于我自己,我可以把它攒起,也可以买漂亮的裙子包包了。
一路走来,说不清的心酸和苦楚,但是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了。我现在终于有勇气把一点一滴写出来,也是希望给年轻男孩女孩一些经验和教训:千万千万不要网贷,不管你是因为超前消费还是被杀猪盘骗(除非你有足够资本去霍霍,如果你是富二代,也当我没说)如果你是创业,可以走银行贷款,但是不要网贷。如果你现在正在还网贷,那你需要做的就是"开源节流",可以参考我的兼职,男孩子可兼职的就更多。女孩子在外找兼职一定要注意安全,特别是不要被别人利用而伤害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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