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蔓和楚襄君回到卧房，房里的狼藉已经被仆从悄然收拾干净了。
东蔓环顾四周，不禁脱口而出，问：“我最喜欢的青瓷花瓶呢？”
“咳。”楚襄君有些窘迫，昨晚东蔓走之后，他仿佛失了理智一般，愤然摔了家里仅有的瓷器。
他没回答，他没忘记他们还在争吵中，只问：“你找我干什么？”
东蔓行了个礼，波澜不惊，最喜欢的青瓷花瓶没了也没多大反应。一个装饰品而已，没有就没有了，她失去的东西多了，何必在意这一个瓷器。
“我昨晚的确失态了，不该同你吵闹的。夫君，我想先说一句抱歉。”
果然是来道歉的，楚襄君放心了一半：“你知道了就行，下不为例。以后若要再发生此事，落得家宅不宁，我警示过你……”
“是，你警示过我，若我进哪里不该进的地方，做了不该做的错事，你会给我一封休书。”
楚襄君点点头，看着她顺从的样子语气便也和气沉稳下来：“这些年，哪里该进哪里不该进你从来都知道。”
东蔓笑了，眼底里却带着悲伤：“是啊，我从来都知道。”对他最重要的地方，就是她最不该进的地方；对他最重要的人，就是她不该触及的禁地。
“你应该去给娘道个歉，昨天她也惊着了。”事实上，不是惊着了，而是直接骂他不孝子，命他带回东蔓，如果不成，要将他打出楚家。
“我会去的，阿娘对我这般好，我要向她道歉，也要向她道个谢。这几年间，真是辛苦她了。”
楚襄君皱了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东蔓看着楚襄君，郑重地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这封书信她昨晚便写好了，字字都书写着她这两年的故事，却句句带泪。
东蔓把书信交到楚襄君手里：“夫君，我们和离吧。”
楚襄君听完大惊，堪堪退后两步，捏着信的手一瞬间收紧，愤然把信往地上一扔：“你说什么？”
东蔓依旧神情轻柔，动作和缓。她默默捡起被他扔在地上的信，打开，铺陈开来放在桌上：“我说，夫君，我们和离吧。”
楚襄君气极，拍桌怒道：“戚东蔓，你不要欺人太甚！”
---
东蔓被他吼得一愣，怎么又成了她欺人太甚？她只是累了想放手，这家一个人努力维持实在是太累了。她放手了他应该高兴不是吗？他与他喜欢的女子成婚就再也没了阻碍。更何况，女子同男子相比，和离之后受到更多不公平对待的，难道不是她吗？
她指着桌上摊开的信，那是她写的和离书：“夫君，和离书本该你来起草，但省得你麻烦，我已经给你写好了。”
楚襄君阴测测的盯着她：“你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是想要进书房，还是想要我不再跟榕瑶公主来往？”
“榕瑶公主的事我昨天已经说过了，你想要纳妾也好，想要尚主也好，都和我没有关系。而你的书房，两年了我都未踏进一步，你认为我真的在意吗？如今我所想要的，不过是一封和离书罢了。”
“戚东蔓！你别想了，我不会在这封和离书上落款的！你别想跟我和离！”
看着楚襄君越来越难看的脸，东蔓指着放在桌上的和离书，坚持读到：“盖说夫妻之缘，恩深意重……愿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夫君，何必呢？”
“你当年让你父亲逼我娶你的时候，我还是一介布衣，那时我也曾问过一句，何必呢？那时的你是怎么回答的？”
那时是怎么回答的呢？东蔓又回想起了当年，天真的自己回答说：她爱他，所以与他在一起时便是欢喜的，她愿意付出自己的所有让他喜欢上她，来维持这个家。
“这才不到两年，你的承诺呢？”
她的承诺呢？在他眼里不过两年，可是在她的生命里，这两年是真的很漫长。两年，足够把所有的喜欢都消磨殆尽。
“当年是我的错。我以为你也是喜欢我的，拒绝只不过碍于我父亲的高官身份。所以我想，当我嫁与你后，只要我像平常妇人家与你安稳度日，便一切安好。”东蔓苦笑道：“当年逼迫你娶我，是我错了，现在我们纠正这个错误，好不好？”
---
楚襄君也想起了两年前，他俩在花灯节的初见，他没想过那人群中最恬静淡雅的姑娘会钟情于他，那时他也是欢喜的。
直到他知道东蔓是当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戚太师的养女。
原本有多欢喜，知道时就有多盛怒。戚和颂，这个他念了一辈子的人名，怎么会和戚东蔓联系在一起？一心想要拒绝，可是哪曾想，自己一介布衣怎么敌得过当朝太师的势力。
从那时起，楚襄君一直对东蔓提防着。至亲至疏夫妻，在他们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两年间，他没有一天不想着，如果他没有被迫娶她，该是什么样子？他不会对于书房中的东西每天胆战心惊，也不会因为她而影响自己的决定。
两年了，他日日看着她躺在自己身边安然的睡颜，看着她收拾温雅整洁的房间，看着她照顾母亲，密缝衣角。
他已经快要接受她了，可她却说她要同他和离？他心里涌起了一些怪异的情绪，一阵抽痛，目光却更是冷暗阴沉。
“我不信，你不是这么轻易就能与我和离的人。”他想着两年间的种种，又百思不得其解，昨晚的事真的太小，小到她昨晚的情绪失控他都觉得不可理喻。又怎会有和离之念？想到这，又冷声开口道：“戚东蔓，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别跟我闹了，我呈上的请谏书不可能收回。”
昨天，他与百官一道呈上请谏书，参一位以气节自居的大臣严英易德行有失。东蔓最为内阁女眷，本不应妄议朝事，却与他争执此事。谁知竟一发不可收拾，榕瑶公主，书房，他们本来就嫌隙众多，昨夜全部爆发了。
---
“阿楚，我没有跟你闹。愿我们能安稳的和离，好吗？”东蔓再次道。
这是她嫁与他后第一次唤他阿楚，平时都是直接叫夫君的。
昨晚的事真的很小。
严英易是从小看她长大的叔叔，自命清高，真是被弹劾的话很有可能当场卸甲归田，以示绝不尸位素餐。她没办法不讲话。
只是有些小事，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