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三爷有一个绝活,那是他年轻在部队服役时学会的一门理发的好手艺。听三爷讲,在部队里,一个连队几百号人,理发时手脚不利索点能行吗?说归说,三爷那理发的手艺谁看了谁佩服。再乱的头发,到了三爷的手上,管保不用一根烟的功夫,一个板寸头便出来了。
有些青头小子,也喜欢找三爷,只消三两下,头就给整的有棱有角,舒舒服服,前面再留几撮,比城里的专业理发店都要好。不过每到这时,三爷总是不太高兴,嘴里说着,这是叫干啥,非要留那几根黄毛?而小青年们总是拿出上等的过滤嘴烟,这边递烟,那边点火,小心地陪着笑,“三爷,你就成全我吧,我还指望找个漂亮的孙媳妇呢。”
就这样,村里的男人一代又一代,都是在三爷的推子下从小理到大。至于钱,几十年来,三爷没有提过,村里人也就没当回事,总觉得这样是再平常不过的。
也就几年的光景,小镇上的理发店一夜间忽拉地变多了,平时放着音乐,开着空调,还有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年轻小妹,给你洗头,陪你说笑。这时,原来就稀拉的那几间老理发店,显得是那样的陈旧、老土。平日里的庄稼汉哪见识过这样的场面,于是,每次走到这样的店前,总是放慢步子,把眼光狠狠地向里瞅上两瞅,然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去。年轻人可不管这一套,开始时,有几个胆大的进去了,尝到了舒适,回来后如此这般,一传十,十传百,便成了新潮理发店的主顾。这一来,苏三爷的小院里也就显得冷清了许多。这时,来找苏三爷理发的不外乎是两头人,哪两头?要么是小孩,要么是老人。
日子过得很快,又是几个月下来了。眼见得三爷越来越清闲,村里一些人便劝说 三爷,你整天呆在家里也怪闷得慌,倒不如到村头公路边开个理发店,又不花多少钱。一来你也说笑有个伴,再说,也可换包烟抽。三爷觉得有理,没过多久,一家“三爷”的理发店便开张了。
刚开张那几天,人着实不少,小小的理发店很是红火,三爷更是忙得不亦乐乎,但用他的话说,就是寡妇生孩子------多亏老底子在。有人到理发店来坐,总是看到三爷嘴里叼着烟,手中的推子却是极为利索。不过这种情形也没能坚持多久,渐渐地,来店里的人少了起来。三爷心头掠过一丝沉重,是不是自己的手艺不行了,看来自己真的是老了。正想着,身边疾步掠过 一个人,是自己的堂孙小安。“小安子,要去哪里啊?”小安挠挠头,“到前面朋友那里坐坐。”小安拔腿就准备开溜。“回来,你小子以前找我理发时,嘴巴像抹了蜜一样,现在连门口都不进,是看不起三爷吗?”
“不是,不是,三爷您话重了。”小安脸上挤出一丝笑。
“看着你这样子,头发这么长也不晓得理一下,坐下,我帮你理一下------”
“不麻烦您了,三爷,是这样的,我在前面自己开了一家店,让那师傅理就行了,您也忒大年纪了,何苦还麻烦您呢?”
三爷一时噎在那里,不吭一声。这时的小安有些过意不去,主动找三爷搭话,“你老开这个店,生意咋样?您剪一个头五块钱,平均一天下来十个头五十块行了吧?我那边光是小姐帮顾客洗个头都要十块钱。三爷您想一下,在我店里,虽说花上几十块钱,但里面开着空调,放着音乐,最主要的是有年轻小妹帮你洗头按摩,躺在里间的按摩床上,嘿嘿!想享受啥样的服务都行。而您这儿呢,搞来搞去就是您一个老头子,有啥乐子?不要说年轻人,就是------”
“滚!你给我滚!三爷这次是真的发火了,眼睛瞪得老大。小安三两步跨出店门,剩下三爷一人在生闷气。
夜里,三爷起身沿公路向前走去,他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开出了那么多理发店。他走到一家”安乐发屋“门前,看见小安坐在那儿,店里光线很暗,开着灯管,四五个年轻女人站在一旁,哥哥涂脂抹粉,电动推拿在手里很生疏。就这样的手艺,居然也能赚钱?三爷刚想转身离去,里间里传来女人的娇嗔,”你坏死了。“紧接着是”吃吃“的笑声。三爷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一步跨进店里,狠狠地掴了小安一巴掌,”你小子就不能走点正道?“
这天,三爷正在理发,有人来到理发店,”三爷,你晓得么,小安被派出所抓了。昨晚,派出所的人搞什么突击检查,小安的店被查封了------“
说来也怪,自打那次检查后,三爷的生意明显有了好转,来理发的人也多了起来。
又过了一阵子,镇上的人都在传,有理发绝活的三爷要收徒弟了。许多人都想知道,苏三爷到底要收啥样的徒弟?大家暗地里揣摩,这个徒弟能被苏三爷选上,肯定很不一般。终于有一天,有人看到苏三爷的店里多了一个人,是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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