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那，有种生活习惯叫“吃早烧”，指的是很早起来去街上吃个早饭，喝点小酒，顺道买点小菜。而去的多是活的安逸的老年人，毕竟年轻人都有自己快节奏的生活，即使闲下来，睡懒觉也是难得奢侈，怎能辜负。
但我却是这些店里妥妥的另类——不仅是因为我年纪轻轻混迹在老人堆里显得有些鹤立鸡群，更因为我总在刚开店没多久便坐下。有时要一碗面，有时刚运动好大汗淋漓就另加一壶茶。虽也悠闲，久也生厌，因为我们那小镇着实不大，来的是哪些人，过的是什么日子，一清二楚，明明白白。你还没来得及去猜测他们的人生，他们便上前和你搭话，亦或是和其余吃客聊起他们的人生，空巢老人嘛，都这样的。就像马东说，别人稍一注意你，你就敞开心扉，你觉得这是坦率，其实这是孤独。于是连续一周，走更远的路，去另一小集市上一家从没去过的小面馆，我这样一个慢热的人，跨进一冷清的店门，最早落座，吃完就走。
我点好餐，她说好的。
她端上来，我说谢谢。
我说钱支付宝扫你了，她说谢谢。
这就是这一周来我和老板娘之间的交集，没有过多的言语。两人都惜字如金，却又十分默契：每天面碗里的面都是日渐多起来的。而对她厨艺最好的肯定，就是走前一次次的光盘行动。
偌大一家面店，只有她一人打理，还有贴在门口的一张被风雨侵蚀得褶皱不堪的招工启事。在这太阳刚出，天蒙蒙亮里特别的孤零零。若不是白天，我和这个老板娘，怕还真有点孤魂与野鬼的味道。
老板娘大多时间呆在厨房，老旧的油烟机发出巨大的声响，呜呜得像是哀鸣，油烟倒没被吸走多少。但这不意味着老板娘就是一副人老珠黄的形象。相反的每次见他，她的打扮虽不华贵，却总透着几分精致。天阴或下雨时是小洋裙配丝袜，然后再围上一围裙；天热则就T恤加牛仔短裤再围一围裙。白皙的皮肤，相对于这一行业稍显冷淡的态度，更使她气质脱俗了几分。虽我不至于被她的精心打扮所吸引、但至少还是因她专心做菜的态度而讶异！
曾经有人下过这样的考语：如果湘粤一带深目削颊的美人是糖醋排骨，上海女人就是粉蒸肉。那么这一女人，给我的印象大抵是苋菜管。看着苍翠光色染上人衣，初闻又微微臭味使人蹙眉，但入嘴却最是好吃下饭，回味无穷。我想这样的女人就是这样的吧，鲜艳的外表，做着有些和其外表不衬令人不解的活计，有点难以靠近却又让人回味无穷。
突然记起看过的一小说里的女配角，受了情伤，便在最闹腾的红灯区里开了一清吧，即使生意寥寥无几，与周遭格格不入。也不急不恼。只是静静坐在吧台，亲手调制着一杯又一杯Tequila龙舌兰，那家清吧，取名“紫调”。而这家面店，取名“小毛”。一家卖的是最多不过二十的小面早点；一家卖的是动辄几百的鸡尾酒西餐。却也都用到两块一包的食盐
人不可能经历世上所有热闹，但可以用眼睛去看，用心去感受，用胸去扩张，不过最快乐的还是用嘴去填补空虚。所以我猛地吸进最后一根面，付钱，但没有走人。或许因连着几天的阴云终于消散，所以才贪恋着想坐着好好安静享受一下早上的时光吧。
于是又等到时针终于从五走到了六。正待起身，门却被推开，还好没有急着走，不然还真要和这两人撞一满怀。只见一大一小一男人一男孩，男人手上拎了各些食材，身材魁梧。有点像范伟。一眼望去就能让人联想到那句典台词：“脑袋大，脖子粗，不是老板就是伙夫。”放下几个袋子后，又紧接着走向打开后备箱的宝马车，直到拎走最后几个袋子才合上箱门。男孩则有点奶声奶气。身子只到桌子高，一脸睡眼朦胧，也胖胖的。在我起身临走却又胡思乱想之际，男人走进了厨房
“终于来了？”女人回头发出的声音里有些幽怨，又有些嗔怪，手倒是没有停止翻动锅铲。而这回眸一笑，却使得我心里好像放下了一颗落石。两人为了说话，开小了油烟机。他替她擦去脸上的汗水和化开的脂粉，她听他说着所有的见闻。直到他接过锅铲，她才走出前，一副罕有的带着甜度的微笑：“吃完啦？”
“嗯，我再拿瓶矿泉水。”这是我能想出的既不尴尬又能再多欣赏一下这幅和谐画面的唯一理由。不过这次，我真的得走人。
走出店门后，耳边回荡着那小男孩奶声奶气的声音：“叔叔我今天要吃两碗馄饨！”
还有那男人洪亮的回复：“好嘞，大的小的”
“小哒！”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