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小帖是我们冀南地区出嫁女儿前，确定结婚日子的一道程序，一般是男方来送帖，女方接帖。昨天是2022年11月1日，阴历十月初八，阳光明媚。送帖子的一行人走后，望着带来的一件件礼品，我心里五味杂陈。
即使外表看起来再风轻云淡，但女儿出嫁后的失落，是谁也避免不了的。想起孩子出生时爱人的阵痛，咿呀学语的笑脸，满院子跟着喂饭的叫喊，之后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研究生各个学段凑学费的艰难，到如今参加工作一年多，二十多年过去，真得是弹指一挥间。孩子大了，我们却都老了。
我岳母曾说过一句话很在理，叫“孝往下行”。每每有个安静的空间，我都为父母对自己无私的爱而流泪，对自己没有照顾好父母而追悔。特别是父亲，曾经一顿能吃一大碗红烧肉，却喜欢起了吃青豆，而且过年时竟然戒了酒，我却一点也没感觉出来，是我这个当儿子最大的不孝。如果多在老家住几天，自然就能知道父亲用酒来催眠的嗜好。如果父亲还健在，母亲也不会走得那么早。如果他们二老活到现在，每天过着吃不愁、穿不愁的日子，估计睡梦里都能笑起来。
亲家就这一个儿子，铆着劲要把婚礼办好，一切程序要走高端，这都可以理解。老人言，穿衣吃饭看家当，尽力就是了。如果为了硬撑面子，往往丢了里子，则很不该。面子就那么几天，里子却需要一辈子。
之前我们也讨论过许多细节，甚至是一些具体数目。我总体的观点，是现在的状况，只要孩子愿意就行。没有了衣食住行的负担，孩子们能开开心心过生活，是父母最大的幸福。
我希望孩子们感恩，其实最该感恩的是我们这一代人。我和爱人八十年代相识，结婚前包括见面、接小帖、彩礼等，一共给了800元。婚礼在一个干砖垒的院墙、没有街门楼的小院，晚上的取暖，也是一个三块蜂窝煤的小圆筒炉。睡觉前需要放在外间。那时在高中教生物的我，太明白煤气取人性命的危险。
四十多年过去，我始终在感叹。若是没有恢复高考，农村的一个家境困难、木讷憨傻的我，可能成个家都困难；若不是师专毕业时国家管分配，我根本不可能到一中工作；若不是新世纪后社会的“逢进必考”，两个女儿单靠“拼爹”，绝对不会有现在满意的工作。
知足者常乐，但知足并不意味着不思进取，勇于攀登的人，才是让自己时刻发光的法宝。生活中谁都有坎坷痛苦，谁也是一边流泪一边奔跑。尤其一个中年男人，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一个老婆在唠叨，悲苦心酸又不能与人诉说，有些人抑郁成疾，让生活雪上加霜。可这些又能怎么样？也许关键的时候，有人伸出了援助你的手，但救急不救穷。你若对生活失去了信心，没有了救的价值，结果只能被漠视。这就是人性。
有人说生命就像一座山，你努力攀登到的高度，是衡量你此生价值和能力的标杆。我不赞同。
登山有很多种：有的人习惯独行，一个人在寂寞中享受自己每登上一个台阶的快乐；有的人善于交朋友，在互相帮助中，淡化了劳累和危险；有的人攀附上了大能，直接开车绕道上了山顶。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受人恩惠而爬高的人，即使飞到天上，也是任人宰割的鸡犬。唯有自己不辞劳苦，一步步走上去，即使爬得低一些，也是人间的王道。
养老的问题提前规划，是一种智慧。俗话说小时候胖不算胖，人老了不受罪，才是一生修行最好的安慰。只是人出生方式大同小异，但死的方式却相差万里，而且不可预知。于是凭空产生了很多恐惧。有人说抱团养老，有人说住智能养老院，还有的说住宾馆。找保姆担心受到虐待，儿女也不可能长久待在身边。那些著名的人物临死时也没有人照看，孤独终老，更别说我们这些草芥。
但死是必然的。想透了这个问题，你便不会在一些庸俗的问题上纠结。如果你确定你还只有24小时的生命，你还会不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和爱人争执？可惜人都对未来充满希望，总认为意外是别人的，明天永远是自己的。不过，这样也好。
来送帖子是种仪式，但闲聊时我还是表达了自己的观点。结婚典礼热闹些好，讲点排场也行，但不要在细节上纠缠。一旦有些事儿，钱能解决的，都不是问题。如若和疫情冲突了，必须按上面要求的办，许多礼节可以后补，但生命安全刻不容缓。
礼物的多少真得无所谓，但亲家对孩子的重视，让我和爱人心里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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