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稳心山人
窗外的天空、白云,似乎和故乡没有什么两样,却有些异样的陌生。在写作业的间隙里,有些喘不过气的一条咸鱼忍不住点开了新海诚的第一步动画短片《星之声》,这部片子,很短,只有二十四分钟。以现在的眼光看来,动画制作得,实在是有些粗糙,尤其是人物造型。
这部短片和新海诚的其他动画一样,讲述的故事,其实并不复杂,说的是一对青梅竹马的男女,寺尾升和长峰美加子,因为星际战争被迫分离,从此依靠手机保持联系的故事。
在故事设定里,讯息的传递是要依赖行动电话。电话讯息的传播又是依赖着电磁波,电磁波的速度和光速一样,是每小时三十万公里。随着长峰美加子越来越远离地球,两人之间的联系间隔,变得越来越长。原本几分钟,几个小时就可以收到的信息,到最后,被拉长到了八年。在八年的时间里,长峰美加子在星际间看着天空、白云、海洋,与多鲁米斯星人生死搏斗;寺尾升在地球上一个人坚强地生长,成为了一个舰长。
时空,在新海诚的动画里,似乎是一个重要的存在。因为时空,两个人联系的间隔越来越长;因为时空,两个人的感情越来越远;因为时空,两个人走过不同的路,遇上不同的人。
重温之后,我突然发现,我和很多人,收发信息的间隔,其实是越来越短了,但是联系的间隔,却是越来越长。不得不说,新海诚的动画,其实是一个裹着糖衣的残酷预言。
现代社交媒体的出现和发展,让人与人的交流,的确,是更加方便快捷了。我不必再像以前那样,跑去文具店买上一叠信纸,一叠信封,一版邮票,在书桌前面咬着笔头,想上很久,才在白色的信笺下写下第一个字。
那个时候,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在心里,怀抱着一只忐忑的小兔子,一路小跑到大院门口的传达室,在一堆信件里小心翼翼地翻找,活像一个掘宝人。找到的那一刻,心里欢欣鼓舞,脸上却自以为不动声色,但是在他人看来,我的笑容,其实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
把信抱在怀里,一路小跑回到家里,躲过家长诧异的目光,赶紧锁上房间的门,拿起拆信刀,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放在手里好一会儿,感受上面残留着的对方的体温、气息,然后才开始阅读信里所写的内容。
其实,隽永清秀的字迹里,也不过是少年时代的一些心事,一些琐碎,比如,某天淋过的雨;雨后空气中清新的味道;春季轻轻飘拂的杨柳;夏季来临的燥热;秋天吹起的第一缕寒风;冬天落下的第一场雪;去便利店买过的文具;去麦当劳吃过的雪糕;似乎永远也写不完的作业和卷子。那些细细碎碎的东西,就这样絮絮叨叨地在信纸上铺排开来,一如午后透过绿叶的阳光,投在地面上的点点光斑。
到如今,那些酝酿了很久的心事,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在心里。心,仿佛一个被虫子蛀空的树洞,只有吹过的风声,和一个个带着意义的词语,在里面回荡。
是不是因为,有些东西,太容易得到以后,我们便不会珍惜?因为信息的到达,便捷地仿佛一瞬间的事情,我们便想着,以后再发,想发的时候,心里有太多的事,和顾虑,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停,终究还是删除了打好的一长串字,换上了少少的几个字。渐渐地,不知为何,人与人之间收发的间隔越来越长;渐渐地,收发变成了一种等待;渐渐地,等待变成了放弃。两个人之间,似乎隔着二十亿光年的孤独。
从蜡版到莎草纸,从莎草纸到手稿,从手稿到信笺,从信笺到社交媒体,那些漂泊在载体上的符号,从长长的一串,渐渐地变成了短短的一个序列,甚至几个词语,甚至一个表情,回想起来的时候,背后的含义似乎从一个故事,一个场景,变成了一些碎片一样的东西。
之前,那些碎片,也许是飘进窗口,飘落在桌子上的樱花花瓣。
现在,那些碎片,也许只是,沉默在河床上的小小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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