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达封建主义时代的“墙”
文|无枝
一
“要是北京城墙没拆的话,就没西安城墙的事儿了。”
“西安城墙有汉唐遗韵,北京城墙这是没法比的。在西安永宁门,可以看‘梦回大唐’的演出,北京可能就只能梦回元明清……”
怀古,在号称拥有5000年文明的古国,是很常见的,毕竟上上下下都容易沉入国家历史或者地域历史的梦境中。在东便门的北京明城墙遗址,听见这样一段“怀古”的对话,也见怪不怪,还好争论到最后,两人握手言欢:“西安城墙和北京城墙都是明城墙。”
元末,朱元璋凭借谋士谏言,“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据守南京,平定中原。明初,“筑墙”风气盛行全国,各大府县的城墙拔地而起,因此现今留存的城墙或城墙遗址,大多都是明代建筑的。
二
北京明城墙有两处,分散在西便门和东便门,都有过不同程度的复建,只是复建的时候,西便门使用的新砖,东便门使用的是旧砖。按照“修旧如旧”理念,东便门比西便门的明城墙似乎更接近历史,同时它也是现存最长的北京明城墙,全长1.5千米。
第一次进东便门这座遗址公园是去年11月,彼时深秋,寒风萧瑟,路上行人稀少,老树上的枯叶也掉干净了,匆匆走了一圈。这次专程而来,待了一下午。
崇文门地铁站F口是距离明城墙遗址公园最近的一个地铁口,遗址在它东边的马路中间,显得很不合时宜。遗址两边是车水马龙的喧嚣,却正好能反衬出它的静谧,因为它不可能被惊醒。
要是从这边进入遗址公园,最先映入眼帘的则不是城墙或角楼,而是赫然立着几块打磨得光滑的石碑,刻了一串又一串的劳模名字,名曰“劳模广场”。它之于遗址公园,比遗址之于热闹的街道,更显得不合时宜,甚至是有碍观瞻。搞这个“劳模广场”,跟手贱的游客在景区刻“到此一游”有什么区别?手贱的游客还知道偷偷摸摸,尚知羞耻。
再顺路往前走,没几步就能经过西南门,正式进到遗址公园。残存的的明城墙高低不平,向东绵延。绿化区在城墙的南边,多是新种植的花草树木,拄着拐杖、歪歪倒倒的老槐树也随处可见——它们可能是古城墙最后一批还有活着的见证者,它们历经数百年风霜,老得发黑,仍在梢头或者树干支出几撮绿叶,证明自己还有一口气儿。
按照指示牌,寻到一处城墙以外的文物,“京奉铁路信号所”。老槐树下,一位坐着自动轮椅的老人,一会儿待树荫下一会儿待到信号所的屋角,一会儿看城墙一会儿看信号所的屋檐。
京奉铁路,很多人并不陌生,它起自正阳门(前门)火车站,止于奉天城(沈阳)站,中国清末修建的第一条铁路。而今前门火车站已经寿终正寝,成了北京铁路博物馆,京奉铁路也变了道,成了京沈铁路,这座信号所却还在原地。
园中一位遛狗的大爷讲起:“这里以前是一片棚户区,住的都是铁路职工。就说这信号所,以前还住过人呢,几代人都在这里生老病死。”对游人来说,这是遗址公园,是文物,对那些被疏散走的人来说,这里则是过去的家和记忆。
穿过层层丛林,花10元门票,登上了东便门、北京城东南角楼,视线豁然开朗。
趴在在城墙垛口,向西望去,远处的西山,近处的正阳门城楼都清晰可辨,土堆上的黄草可能是城中最早的秋色;城墙左边,就是茂密的公园绿化区,一位园丁正蹬在扶梯上修建枝桠,几位工人正带着草帽蹲在地上拔杂草;城墙右边,是古老的北京站,主要接待由东边出入京的绿皮车,几分钟一趟,偶有白色的动车;铁轨院墙外,还有几间门框朱红的老北京四合院,是城墙景区的职工办公区;转身向东,是高耸的东南城楼,外壁上有几句八国联军攻城后刻下的字,里面有一个小型的北京城墙展览馆;在城楼再以东,则是在此拐弯的通惠河、纵横交错的铁路公路网以及静默无声的现代高楼,最显眼的当属即将竣工的“北京第一高楼”中国尊。
夕阳西斜,大风吹过,视线在古今中外的景观中交替,仿佛有种郝景芳在科幻小说中写的“北京折叠”的感觉。
三
在复建的城墙上,遥想大明朝。朱色江山的统治者们举国筑墙时,可曾想过后来人会举国拆墙。要不是前者修筑的城墙够多,要不是后者拆墙的能力有限,“明城墙”也很难在寸土寸金的现代都市守有一席之地吧。
目前,全国保存较为完整的明城墙,有西安城墙、南京城墙、平遥城墙等;残存城门、城墙或保留城门名的城市不仅有北京,还可以随便数出其他城市,比如成都、重庆、广州、武昌等。嘉靖年间,为抵御倭人侵犯,沿海小县城也获得“城墙”护体的机会,在现今的魔都上海,仍有当年防范境外敌对势力的断壁残垣。
犯大明者,虽远必“墙”,国运昌盛、经济发达的大明朝,堪称名副其实的“墙”国!虽然那些青砖黄土在历史的长河中悉数倾颓,可也一度是庇护朱色江山的国之重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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