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

二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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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二姐个子不高，身材偏胖，脸上常年挂着笑。

她排行老三，属牛。

印象中，二姐是不大爱读书的。初中考政治，她硬是把一道关于蒋介石的题目，写成了“蒋大为”。

八十年代末期，二姐初中毕业。家中有条件让她复读，父亲反复告诫她:“你现在不读书，将来可怨不得父母的！”

“不怨。”二姐斩钉截铁，“姊妹几个都念书去了城里，谁来照顾家？我就留在乡下帮妈妈干活好了。”

那时候，父亲长年累月在外承包建筑，哥哥读军校，大姐出嫁，家里只有母亲，二姐和我。家里六亩田，几亩山林，外加数块菜地，够我们仨干的。我常常以读书为幌子溜之大吉，二姐成了母亲最好的帮手，乐呵呵地跑去砍柴扯草栽菜，喂鸡喂猪喂兔。

初中毕业后，二姐学了湘绣，帮着家里里里外外干活。及至我考上师范外出念书，家里大小事情便都由二姐帮衬着。至今犹记得她瘦小的肩膀上背着农药桶，像个男劳动力似的到田地里给禾苗喷洒农药，独自在月色里躬着身子插田的情形。

二姐婚后仍隔三差五回娘家，像头“牛”似的干活，从不计较自己的付出。

若论对父母的贡献，与二姐相比，我无疑是惭愧的。

2

父亲去世，母亲来城里居住。二姐夫一鼓作气在城里买了两套房，二姐这才丢开老家的田地、菜土，来城里生活。

二姐是吃得苦的人。她签约一家物业公司，干活从不叫累。前些年，物业公司签约的医院开展劳动竞赛，二姐捧回了劳动技能竞赛一等奖的奖状，乐滋滋地在家人群里分享：“念书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得到过一张奖状，没想到劳动竞赛居然得到了红本本（指奖状）。”

我笑道：“姐姐能干嘛！”

“那当然！你姐可不吹牛：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二姐说。眉宇间，颇有几分得意。

二姐帮人干活，依然保留着农村人的“实诚”。有一回，她上门帮人家做事，主人竟忘了这事而迟迟未归。

到晚上八点多了，二姐饥肠辘辘。我电话里说：“姐，人家主人说了让你先回家算了，那你赶紧回家吃晚饭，明天再说嘛！”

“那怎么行？她家窗帘不晾晒好，堆在一起呕到明天就得发臭。”二姐说。

后来，她果然坚持等到主人很晚回来才放心离开，上我家拿起一个包子就啃起来。

由于工作性质特殊，二姐也能接触到一些社会精英，时常出入别墅人家，二姐那淳朴的心却是不改。

一次，她骑车外出，看到大马路正中躺着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大爷，脸上血迹斑斑。二姐忙把车子支在一边，上前察看。老大爷昏迷不醒，马路上大车小车呼啸而过，一不小心就可能轧到老人身上。

二姐想了想，拨打了110，又试图将老大爷挪到马路边等着警察前来。可二姐力气小，怎么也挪不动。正在这时，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黑轿车里走出一个中年男子，和二姐合力将老人挪到了马路边。

中年男子对二姐说:“我挺佩服你的。刚才开车我也看到这个大爷挺危险的，但我不敢独自来帮他，特意将车停在前面看看啥情况。我可怕被别人碰瓷！”

“人在做，天在看。世界上哪那么多坏人！”二姐说。

等警察过来，二姐看着老头悠悠醒来上了警车，她才电话告诉我始末。我暗暗替二姐捏一把汗，暗示说:“姐，这个社会复杂呢！你先找旁观者作证，再一起动手相帮，免得自己被人讹诈，麻烦可就大了。”

“那老头可怜呢！若咱爹妈在外面碰到这情况，也希望有人帮一把吧？救人一命，是替下辈子积善修福。”二姐不置可否。

我只好收起了那套自我保护的理论。

二姐说不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道理，但她却遵循着她朴实的为人之道。

3

二姐有俩孩子。她极少对孩子进行大道理的说教，主要是以勤劳、乐观影响着孩子。

一次，我家丫头考试考砸了，我表面不说，心里颇为焦虑：问题出哪里了？要不要找老师补课？要达成目标，单科目得达到怎样的分数……

二姐知道后，颇不以为然，将她朴素的道理娓娓道来:“ 这个社会，只要勤劳，是绝不会饿死人的！你做父母的，但求问心无愧！孩子尽心尽力了，今后只要不偷懒，干啥工作不是干？不一样可以过好一辈子吗？你给孩子那么大压力，弄出个神经病来，咋整？”

听二姐这么一开导，我心头的千斤压力顿时去了不少。

二姐就是这样一个平平常常的人——她保留着农村人乐观知足、勤劳善良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