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多的江湖厮杀中,紫月早已练就了强劲的体魄,和一颗铁打的心。可近日来频频的受伤晕倒,让她着实有些难为情。许是有白皓在场的缘故,才能让她放下警惕之心,毫无顾忌地长睡不醒。但这样的信任从何而来,又何时开始,紫月也颇为茫然。
再次醒来,紫月已回到魔族总坛自己的居所,受伤的肩背也早已包扎妥当,只是略微一动还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幻月族距离此处有一日行程,想到白皓带着不省人事的自己,或背或抱,都不易吧。
窗外似有人影一闪而过,只看到黑袍的一角随风扬起。紫月心头慌乱,却也只得小心地挪到床下,准备行礼。可站立半晌,左右等不到门外的白皓进来,只听得脚步声来回徘徊于门前。显然门里门外,一样的心烦意乱。
脚步声终于停了下来,耳边传来轻轻的叩门声。紫月打开门的瞬间,白皓的手甚至还没有放下来。
醒了?先前我过来敲门……咳……着人来敲门,你还未醒。伤可好些了?
紫月并未听出白皓的语无伦次,以为他有何紧要事务要来商议,便问道,可是幻月族余孽还有漏网之鱼?待属下伤势好些就出宫追查。
白皓顿了顿,欲言又止,脸慢慢沉了下来,冷哼一声嘟囔道,我白皓手下岂会再留活口?既然你没事,那我走了。
紫月无言以对,正不知如何接口,白皓在门口却又转回头,直到盯得紫月头都不敢抬起时,才悠悠地说,前日那几个毛贼,就凭他们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岂能伤我?你是看不起我,还是太看得起自己?为我挡刀,命……都不要了吗?
听到这句话,紫月的心狠狠跳了一下。当时未及多想,便不顾一切挡了上去,如今细细思量,却竟然并未觉得后悔。她不知白皓在心里有多重,只晓得,如果重来一次,她还是要救他。
紫月想到此处,抬起头看去,白皓竟也想的出神,愣在门口不动弹。紫月心念一动,忆起一件事,便开口问道,前日你还未答,除非什么?
白皓脸色变了变,轻描淡写地言道,无需多问,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说完抬腿出门,就这样走了。
连年的屠戮致使魔族四处树敌,近日宫中刺客频繁来犯。白皓的身手自不用紫月操心,但职责所在,却也需时刻警惕。
巡查完毕,宫中并无异常,但紫月却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会有事发生。从一早就没见白皓现身,莫不是他出了事?紫月加紧脚步,心急如焚,朝白皓的宫殿奔去。就是这分神的刹那,一道微光闪现,转眼就到了身前。紫月这才明白,今日的灾祸怕是要应到自己身上了。
紫月飞身而起,抬手击落近前的飞刀。敌人相当狡猾,就在紫月身体将落未落,再无着力之时,第二道暗器接踵而至。
紫月的心沉了下去,这一下无论如何都躲不开了。脚还未着地,耳中便听到刀至入肉之声,但奇怪的很,自己却并无疼痛之感。随之身旁一声闷哼,紫月这才知道,白皓替他挡下了一刀。
紫月大惊失色,转头间白皓胸口的血已喷涌而出。他捂着胸口眼望着紫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终体力不支,软到在地。
刺客眼见得了手,转身便逃,一队魔众呐喊着紧追其后。紫月顾不得其他,蹲下身子,将白皓抱至膝头,焦急地查看他的伤势。白皓脸色苍白,嘴角挂着一丝血迹,看着紫月的眼神万般不舍,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低喃着一句话。
紫月心头又是一阵无来由的翻涌,但又有一丝痛楚慢慢升腾起来。两年的追随虽短暂,但这缕缕未明的情思却越来越绵长。而如今,白皓为她而伤,这份不渝的深情又该以何为报?
紫月悲从心头起,眼中的泪潸然而落。一滴眼泪滑落,没入泥尘。耳中也渐渐听清白皓口中的呢喃。
前尘尽忘,万事勾销……
紫月眼前一阵眩晕,随之而来的是如濒死般的头痛欲裂。脑中渐渐清明,往事一幕一幕都浮现在眼前。
族人残缺的尸身,遍洒淋漓的鲜血,唤着“月儿”不能瞑目的父亲,和那个黑衣男子手中的玉瓶……
原来这就是忘川,能让人将前尘往事尽数封存,破除之法,便是为施蛊之人,落下的一滴不舍之泪……
不舍之人?紫月纵声大笑。世事竟如此捉弄于人,仇人,爱人,系于一人之身,情仇爱恨,又让她如何去斩断,去割舍?紫月低头看了看怀中的白皓,愁肠百结。一切皆因他而起,原本应该再以他而终,但紫月知道,若是他死了,世间再大再阔,她的心都会栓在一处,再也动弹不得。
紫月轻轻地放下白皓,手探入他胸口的衣襟。白皓快要模糊的神志突然清醒,仿佛知道紫月的心思一般,淌着泪轻轻地摇头,眼眸露出祈求的神色。
紫月擦去白皓眼角流下的泪滴,细细地端详了片刻后,再无犹豫,握紧手中的玉瓶,起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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