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断飞镖来到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大殿，殿上的牌匾写着“虚空殿”三个大字，柱子上雕着好些风雨雷电、云雾缭绕的图案。殿内除了一个长着一副和尚脸的老者之外便再没有其他人了。我顿时感觉多少有些空虚。
和尚脸说，哎呀，飞镖少庄主，都长这么大了，令堂可还好啊？
断飞镖说，很好，很好。
和尚脸又说，这位少侠是？
我说，子车。
和尚脸说，噢，久仰久仰。
我心想虽然我这几年来一路闯荡多少有些名望，却想不到竟然都传到临安城来了，这个世界果然很小。
和尚脸问完一脸期盼地看着我和断飞镖，大概是想让我们问问他的身份。
我瞅了瞅断飞镖，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和尚脸尴尬了一下，说，那个，飞镖啊，我是你李叔啊，不记得了？哈哈哈，没关系，没关系。
断飞镖说，你们社长呢？我是来挑战他的。
和尚脸说，社长正在闭关，我代为接待一下，这样吧，不妨先住下来歇息几日，我再安排人和少庄主切磋一二可好？
断飞镖摇头说，不好。
和尚脸笑着问，哪里不好？
断飞镖认真地说，我最近领悟了断剑术的精髓，和那些小辈切磋恐怕会伤了他们，直接叫你们社长来吧。
和尚脸搓了搓手，一脸为难地说，社长大人刚刚闭关不久，少庄主若是不急的话，就多住些时日，等个一年半载，社长大人也就出关了。
断飞镖脸顿时垮了下来，想了一会说，那还是你看着安排些其他人吧，要高手。
和尚脸忙说没问题，又问，这位少侠也要一同切磋切磋？
我刚想说我不是，我只是来打听消息的，就听见断飞镖说，也给他找一个吧，要好看一点的。
和尚脸听了讪讪地笑，搓着手，好像青楼里的龟公。我这么形容，当然不是我去过青楼，而是各种小说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我便得以猜想出大概的模样。
我第一次遇到断飞镖是在六个月前，那时候我刚好在徽州城歇脚，恰巧看到一个长得十分清秀的妙龄少女，秉承着柳师傅“要有善于发现美”的理论教导，便多瞅了几眼。
这个时候一个背着厚重剑鞘的青年走过来对我说，光天化日之下，你这样不好。
我疑惑地问什么不好？
他说调戏少女不好。
我说我不过是多看了几眼，不算调戏。
他说，夫子说非礼勿视，所以要算。
我说，柳师傅说要善于发现这个世界上的美，我是在欣赏，欣赏你懂么？不要想得那么龌龊。
他沉默了半天，大概是在回忆柳师傅到底是哪位圣贤，终究应该是想不出，便露出懊恼的表情。
他说，引经据典实在没什么意义，我们还是讲道理好了。
我说，怎么讲？
他挥了挥拳头说，当然是用这个讲。
我说好。
他从剑鞘里抽出了一把剑，望着我说，拔剑吧。
我说我没有剑，就用拳头好了。
他愣了愣，皱着眉头说，我这人向来讲究公平，这样不好。说着一剑向我砍来。
狍子村的一个姓陆的老头曾经教过我一套指法，用来砍树十分便利，起初我管这套指法叫“砍树指南”，因为砍树的时候站在北边不容易被阳光晃到眼睛。后来我从话本小说上看来一个十分厉害的名字，从此我便叫这套指法为“惊世指”。
我用惊世指隔空点了一下少年的手中长剑剑尖往下两寸处，那长剑便断作两截。少年不惊反喜，自鸣得意地瞅着我。
我被他瞅得有点慌了，心想莫不是内有玄机？等了半天，也未见有事发生，也就放下心来。
少年紧皱眉头，又从背后的宽厚剑鞘里抽出一把剑向我砍来，我又一指削断。
他不盯着我了，反而猛地抬头往天上望去，等到剑尖落地的时候，不由大惊失色，然后又不信邪似地接连抽出八把剑来。我只好一边很愧疚地将之一一削断，一边暗自心疼打这么一仗得浪费多少钱啊。
少年再往后摸去时，发现已没有剑了，顿时露出如丧考妣的神情，喃喃自语了一会，对我说，没剑了，这次算你和我打个平手。
我怀揣着得胜者的宽容懒得与他追究。
我说，我有个问题啊，你为啥总盯着天上看？
他说，看剑啊？
我说，啊？
他说，断剑山庄的断剑术你没听说过吗？
我说，好像有吧。
他说，我这个就是。
我说，剑倒是断了，但好像没什么杀伤力啊，你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他说，不可能，我这是嫡传。
我问，成功过？
他说，除了你之外，还没有失手过。
我说，但这不科学啊，你看剑尖落下来砸到我的概率应该就好比你喝水被呛死的概率，武学得符合基本常识，你肯定是被骗了。
他挠了挠头，说，不会，一定是我没有领悟到精髓。
我想了想说，那你慢慢领悟吧，但总被别人砍断实在是有些难看。
他认真地想了想说，有道理，确实很难看。
他便是断飞镖。
和尚脸送我们到厢房之后就走了，我刚想回房休息，只见断飞镖神神秘秘地走过来低声说，咳咳，那个啥，子车，你有没有钱，借我一些。
我说，没钱。
他一脸难为情地说，你看啊，我明天就得比试了，今晚怎么也得搞一套大宝剑吧？
我说，你这样就很过分了。这种时候还想着大保健，还要借我的钱去大保健？没钱！
他说，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龌龊，我说的是大宝剑，不是大保健！
我说，有什么分别？听起来不都一样？
他一拍额头说，我是要买几把剑，补充下装备，这一路来，都用得差不多了。
我于是了然，想起那日他断剑时的毅然决然。我上下口袋摸了一通，总算掏出六七两银子来。
断飞镖边满脸嫌弃地拿着我的钱口中嘟囔着这几个钱能买到什么好剑，边往外面走去。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他堂堂断剑山庄少庄主怎么会连买剑的钱都没有，便问他要个解释。
他只说走得匆忙，忘记带了。
我十分疑心他这是要赖账的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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