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在混食,我在混命。 祖国各据一方,而皆非我故乡。 生于斯,长于斯,老于斯... 惜斯却无情,如喪堂壁上的白瓷砖,冰冷,茫茫。
在外婆举办风光葬礼的时候,诗君再一次在亲戚当中认出来儿时曾经在家里待过一段短暂时间的一位台湾舅舅。他从台北特别赶来参加外婆的送别仪式。在举办头七的寺院里,他跟一众小辈听从家族里的长辈们努力地学会折叠锡箔,元宝、菱角、金银盒子、群策群力希望给到极乐世界的外婆捎去一台又一台的聚宝塔,大家都非常虔诚。他觉得这比过大除夕的年夜饭还要热闹。各路亲戚好友以不同方式悼念外婆,场面非常壮观。外婆的麻将好友在寺院里的庭院展开几桌四方城告慰她在天之灵、有些亲戚送来一叠一叠在家里折好的锡箔金银、香港小宁波糕点店老板给外婆亲自制作的致奠金团糕点、诗君和父母姐妹们随着法师带领下颂经礼佛谒拜祖先。诗君没有机会跟外婆回去过她的故乡,但他想在哪里一定会充满人情味。因为从这批曾经逃难来香港的前辈们身上可以感受到那一股拧成一团的浓浓乡情。
诗君的妈妈一边饮泣一边跟孩子们诉说着外婆的传奇:
“你们的外婆是我最敬爱的母亲,虽然不是我的生母,但恩重如山。她和外公在我只有十几岁的时候收留了我,供书教学,把我送去私立教会女子名校,无私无怨。还允许我跟生母和你们的姨妈保持联系……。”
“在日本人投降以后,外公把乡下的兄弟接到香港来,在湾仔码头附近建立了汽车维修公司“华美”和“华英”,希望能够帮助华桥同胞们在战后重建家园。而且还辅导一批无家可归的徒弟,包宿包饭,教会他们谋生技能。”
“外婆还多次冒险跨境进入大陆给苦难的同胞走私日用必需品。”
诗君觉得这些故事都挺符合外婆的仗义形象,一下子在他脑海里出现了一位侠女的身影。他相信有超乎常人能力的外婆能够从此像菩萨一样普度众生。
问到台北来的舅舅,诗君妈妈说:
“这位舅舅是外公外婆在乡下同乡邻居的儿子,他的父母和妹妹给日本军人杀害,他被外公外婆收留一起逃难来了香港,成为干儿子。那个时候,我比他只年长几岁,他就成为孤儿了。后来外公打听到他的大伯逃难去了台湾,在极不情愿之下把他送去台湾交还他的亲人。我还记得跟你们的舅舅分开的那一天是外公骗他上了一辆经过湾仔的电车,然后我就哭着外婆也忍着痛,将他送去轮船东渡去台湾了。你们舅舅到了大伯家,听说也要抚养许多自己的孩子,生活也很艰难,所以就把他送去国民党里当兵了。还好他是当通讯兵,他天资聪颖,十分勤奋,在部队服役几年期间学会了英语、德语,日语等。退役后凭着小时候的记忆给外公写信,外公给他寄去船票让他再一次回来香港团聚。外公指导他营商,给了他一点盘川,鼓励他回台湾创业。我再看到他我们已经成年了。”
诗君悄悄地偷看这位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的台湾舅舅,给他的气质吸引着。他个子虽然不高,但身板挺拔,方正的脸庞透着一股正气。笔挺的西装穿在身上,端庄高雅。梳理得整齐的头发,笔直的鼻子,英俊不凡。怎么看都不像身边的亲友一样,如果不是他那流利的上海和宁波方言,诗君觉得他活像从黄埔军校毕业出来的少年军官。
这位年轻硬朗的舅舅原来还是一位摩登舞健将,所以身姿矫健,帅气潇洒。听说他在部队里学会了一身专业的社交舞,传承了国民党从上海滩运回台湾的优良传统。就像白先勇小说里描绘经常出入在上海百乐门舞厅的国民党和军统特务与舞女大班黑帮流氓的江湖恩怨情仇,这角色里必然会出现像台湾舅舅的英雄形象,正直爱国。
诗君在端倪摩登舞其实是一种怎么样的舞蹈,可以让这位面前风度翩翩的男子有着这股风范,而且一直保持每周几次的锻炼。
舅舅向他走来,用不咸不淡的广东话跟他聊起来。
“以后你有空,来台北舅舅家玩。台湾你没有来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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