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死后,薛蟠来吊,送了贾珍一块樯木,用来给秦可卿做棺材。贾政当时在场,便说:“此物恐非常人可享……”
秦可卿的丧礼,办得足够风光。贾珍说了嘛,要尽他所有来办。显然,贾政对这样的做法是不以为意的,觉得太过破费了。
贾政此人,是一个很敏感的人。后面有一回,贾政看宝玉等人做的灯谜,便敏感地觉到,他们恐非福寿之人。
另外,贾政还是一个明白人。你看他在第九回里,是怎么说宝玉的?“精致的淘气”,真可谓是一语中的。我们来看看宝玉在第十七回和第十八回里的表现,又是说什么“应制”,又是说什么“颂圣”,又是说什么“采芹人”,又是对别人的“秦人旧舍”的评批,你就会知道,贾政所说的“精致的淘气”,真是入木三分,一点不错的。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敏感而又明白的人,事情真的搁到自己身上了,他也是无可奈何。
前有秦可卿丧礼的风光,后有大观园的郑重其事。可是呢?贾政在劝说贾珍时的觉悟,到了元妃省亲时,却一丁点儿也不见了。
在准备迎接元妃省亲时,贾政只在一处表现过他的明白和敏感。当他第一次进到大观园,看到正殿时,说了句:“只是太富丽了些。”除此之外,贾政再没有这样的明白和敏感。
与秦可卿的丧礼相比,元妃省亲之繁盛有过之而无不及,用秦可卿的话来说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那么,这就奇怪了。相比之下,不那么破费的丧礼,贾政都能敏感地觉到其中的破费,为什么到了更破费的省亲,贾政反倒不敏感呢?
倒是他的女儿元妃,一再说,太过奢华了,不可太破费了。
父女二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一个没怎么表现出来,另一个却一再表现出来。
但是,为什么只是自说自话呢?父女两人为什么没有就此发生对话呢?
这是贾政的无奈,但这不仅仅是贾政的无奈。
但如果贾政真去接了元妃的话,对元妃说“是啊,确实太过破费了。但我们又能怎么办呢?要好看啊,要合乎程式啊,要显出今上的面子啊”,那元妃又该怎么回答他呢?
我想,元妃也是回答不了他的,父女两人之间的对话依然是不可能发生的。
不要说,他们父女之间不可能发生对话。时至今日,在面子与破费之间,在规矩与破费之间,在好看与破费之间,大多数人还不是像贾政和元妃一样,一样明白,一样无奈吗?
所以,贾政的无奈,他明明知道可以不必这么破费、却还是要奢靡过分的无奈,又何尝不是我们的无奈呢?
所以,我们的土地上,没有百年孤独,有的是百年无奈。
你不信吗?好。眼下正是五一假期,这是全年中一个结婚的高峰期……不用我多说了吧,你会懂的。
那么,懂了以后怎么办?
我们还要继续无奈下去吗?
还是像《红楼梦》所说的那样:
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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