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梦了一段,额头沾些细汗就醒着。
思绪乱了,便实难再睡去,躺着静思,身边是小弟熟睡的呼吸。
索性下床,披衣走出院子。
夜色很浓,仿佛少女思念情郎时紧皱的眉头。
独自走着,无目的,倒也舒心。
我竟不止一次去想起那些遥远的记忆。且每想一次,那记忆便在心头朦胧一层,我甚至担心如此回忆数次后,这些遥远的小故事会不会突然就从生命里消失了。
其实,何止是担心,更甚的多是惧怕。
毕竟,童年是美好的。
那个时节我似乎日里只需帮奶奶捶捶背,穿个针线(奶奶眼睛花了),然后就可以玩耍去,一整天不回来是不必担心父母骂的。因为我最多的是陪着柳儿在西郊荒地放羊的。柳儿和我是邻居,很乖的女孩儿。我们放羊的时候是把羊群赶下坡,然后用长长的绳子一头栓着羊脖子,另一头绑着铁锥子,我们把锥子深深的插进泥土中,这样就可以尽情的玩了。
秋天的日子,我和柳儿常常玩到日落西山方归…
柳儿那时是爱笑的,一笑就露出那排整齐的小牙。我会下河摸鱼虾,柳儿会拣些落地的干树枝生火烤那些鱼虾的。
多年后,我走遍了一些大都市,吃遍了各色的烧烤,却不曾有我那时候吃到的柳儿亲手烤的鱼虾那种味道。
春天,蜜蜂围着花儿接吻。柳儿,红儿,青儿,姗姗几家女孩子会挎上小篮子去挖野菜,我便也跟了她们去。
大家喜欢在一起唱歌,唱的什么词也不是,乱喊乱叫,可是都很开心。挖的什么野菜都叫不上名字,挖回家母亲盖锅蒸熟了,拿盐油拌了、吃起来就格外的香。我会吃的小肚鼓鼓的,总也吃不够似的。
后来都上学了,我和柳儿不再去放羊。我因病残了腿,只好整天坐在奶奶身边,看奶奶缝缝补补。
失去了小伙伴,突然就很不自在,那时候是不知道孤独叫什么名儿。
一次爷爷抱着我去邻村一家看人家办丧事。去的路上看到好多穿着白衣服的人走着哭着,又看到吹唢呐的鼓着腮帮子使劲的吹,吹的声音像是在哭。我问爷爷这是干什么,爷爷说,他家死人了,人死了就不能活了,就躺地下享福去了。爷爷背着我跟着人群看,偶尔轻声的叹气。
晚上奶奶抱着我睡,我总是脑海里影着白天里穿孝衣服的人在哭,反复想着爷爷的话。知道人来到世界上是短暂的,死去躺到地下才是永远的,平生首次莫大的恐惧笼罩我一夜。
我是在同龄人都上了4年学后才走进校园的。那时候弟弟整好6岁,母亲刚开始天天把我背去学校,后来我渐渐的就扶起拐杖走路了,这样母亲省了不少事。
从此弟弟搀扶着,反反复复的走在家与学校的那条小路。
似乎人生每一个阶段都有一些愿望,就像我如今整天羡慕别人开好车住好房一样。那个时节我是异常的想得到邻居赵维家种的看樱桃的。我记得我为了偷偷的摘了他家的看樱桃,被大我6岁的维狠狠的打了一巴掌。回到家,我不敢给母亲说,母亲问我,我只说磕碰到课桌上。
从此在心头蒙上一种久久散不去的耻辱感。这耻辱感印证了爷爷的话,再穷再贫不要碰别人的半点东西。
我背着爷爷这句话,风风雨雨的贴在心头多少年。
每当回忆童年,太多的并不是无奈,而是那些快乐。虽然那时家境清贫,在清贫的日子亲人给了我们绚丽的精神家园。母亲每天晚上总喜欢给我和弟弟讲个故事,父亲用油纸为我们兄弟做的风筝总是高高的飞在故乡的上空…
当回忆起过去的美好,总能忘却现实的不如意。当陷入沉思后,就像手中端着酒,醉了。
睁开眼,天却亮了。
于是我就看到母亲满面皱纹,一头白发,又看到长大的弟弟为了这个家忙碌着。
这一刻,回到了现实。
还有童年的柳儿,这已经是第16个春天过去,而不曾见到她了。
也许,她早该嫁人了吧。
2008.09.9郑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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