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几上有一兜黑枣,可爱的小儿子看见了,颤颤巍巍地跑过去,用稚嫩的小手拿了几个,就往嘴里送。我赶紧夺过来,剥开一个,去掉里面的核,小家伙一口就吞掉了,一连吃了三四个。
时间的车轮把我的记忆碾成了碎片,眼前的一兜黑枣仿佛让我又回到了遥远的从前。
记忆中,那是一条很深的山沟,一沟的梯田从底部一直延伸到顶部,像一架斜挂到天上的梯子。一入沟处的半山坡上,就有我家的一棵黑枣树,粗壮的树干,已成两三人“合抱之木”;茂盛的枝叶,覆盖了半个山坡;坚韧的根须,深深地扎进岩石缝里。
我印象最深的,是和爷爷、父亲一起去打黑枣。依稀记得那是秋末的一个中午,天阴沉沉的,刮着冷风,冰凉的雨丝直刺人的眼。中午一放学,我就上山了,到了地里,只见父亲正站在高处用一根长木杆往下打黑枣,随着发出“唰”“唰”的声响,一颗颗黑枣像冰雹一样砸向地面,也砸在爷爷的毡帽上。地上事先铺好了布,一阵黑枣雨之后,密密麻麻的黑枣到处都是,简直没有下脚的地方。走路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翼翼,谁都不想踩几脚粘糊糊地东西。黑枣雨停下的间隙,我和爷爷兜起布,把黑枣装进袋子里,又重新铺好布,迎接下一次黑枣雨的到来。
从始至终,我一个黑枣都没有吃,好像上辈子吃腻了一样。只有到山里饿急了的时候,才饥不择食,拿黑枣充饥。
记得有一次,我去山上割柴火,说是割柴火,其实一半是玩耍,一半是干活。吃过早饭,我就和伙伴们上了山。到太阳偏西的时候,还在山上,我们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努力搜索着山上能吃的东西。酸枣倒是有,可是到冬天了早已经干枯了,一层薄薄的皱皱巴巴的皮裹着一个大枣核,塞牙缝还行,充饥就别想了;柿子树上也是光秃秃的,秋后剩下的柿子,早已经在被鸟雀啄食之后烂掉化作泥土了;花生地里也许还有人们没起净落下的花生,可谁想去费力刨它吃呢?忽然,我们看到了几棵小树上的黑枣,在冬阳的照耀下,闪着黑色的亮光,也把我的眼睛照亮了,终于看到救星了!我们几步奔过去,麻利地爬到树上,衣兜里很快就鼓鼓的了,从树上滑下来,几个人围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尽享一顿黑枣大餐,嘴里、心里都是甜丝丝的,只有这时候,我对黑枣才有了几分亲近,几分好感:荒郊野外,四处寻觅,何以解饥?唯有黑枣。
家乡的黑枣树多,黑枣也不怎么值钱,人们都懒得去打黑枣,勤快点的,就把它们嫁接成了柿子树,大多数任由其自生自灭,所以黑枣就成了上山玩耍的人们的充饥之物,不过最后大部分黑枣还是成了鸟雀的美味佳肴。
今天,黑枣早已进入了各大超市,所谓物以稀为贵,也成了不少城里人的嘴边零食。可是,我对黑枣仍不屑一顾。看着小儿子接二连三地吃着,我心里想,这东西是我小时候吃腻了的,现在的孩子们哪会有如此深切的感受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