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个故事。
高三的一个晚自习，班主任突然火急火燎的冲进了教室里，把我和几个男同学喊了出去。他一脸严肃的问我们，有没有参加二楼班的同学聚会。
我们面面相嘘，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直面他那凌厉的目光，又很紧张，说不出话来。
后来班主任见我们纷纷摇头，才松了一口气，留下一脸懵惑的我们，就走了。
课下，我们耐不住好奇，从五楼跑下了二楼一问，才知昨晚他们二楼班聚会，出了事。
星期六晚上，二楼班一些男孩子，给一个女同学过生日。那个女同学和这些男孩子一样，是属于那些不爱学习，成天在外，游闲鬼混的孩子。台球室聚众，网吧抽烟，逃课闹事，尽是社会人模样。
吵吵闹闹的K完歌后，又到了饭馆。
先是对吹起了啤酒，几圈下来，稍缓。
尔后，又不觉过瘾，直接换成白的。
年少风流，逞气上头，三杯两盏，两盏三杯，十几个人，闷了一箱又一箱，老板、老板娘怎么拉着也没用。
直至，多数醉的像狗一样，连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
夜里，鼾声渐起，大家倒床就睡。
嗯哼，几声过后，大概是在下半夜时分，有个男孩子，就此没了声息。
星月高挂，谁也没有在意，谁也不会在意。
直至第二天午时，救护车铃声传来，一群胆子大的上了天的少年们，才吓坏了。
今天，我所想说的故事，就是这个男孩。
那个男孩，我很早就认识了，他总是身着一件白色球衣，出没篮球场、操场附近。脸上虽是坑坑痘痘的，但身材清瘦高挑，一身简素，打球也很有范。
以前倒是安静，成绩也还行。直至后来，另一个男孩转进了他们寝室。
那个男孩，和他一样，身材瘦高，但板寸带杠，一脸痞相。走路都跋扈的很，据说是因犯事被原校开除了，家里塞了很多钱，才来我们学校的。
自从，他和那个男孩住、玩在一起后，就渐渐变得游闲叛逆了起来，常常替他打架出头，摆平破事。
后来还谈了个女朋友，是我们隔壁班的，圆脸长发，腿粗多肉，并不好看，但身材很火。对她也是极好，从不在她面前抽烟惹事，也不打扰她的学习，只是放学牵牵手，闲时说说话。
为人也极义气，高一我曾和他踢过球，高二我曾和他对过酒，下半学期还曾找他装过面子。
那是一次足球赛，我们班和三楼一个理科班产生了些摩擦，他们欺负我们文科班男孩子少，课下约架。我和同学找到了他。那天放学，来了很多人，还有社会上的人，他和板寸男一出现，对方就怂了，大气都不敢喘。那是我高中三年来，觉得最酷的一天。
后来，班主任得知，以为我们玩在了一起，严厉地批评了我们。加之高考愈近，我的心思也都倾在了学习上，就没怎么和他联系了，关系一直不温不火的，直至听说他们出事。
事发之后，那天一起聚会的一个没跑，连饭店老板也跟着倒了大霉。
如我们大多数孩子一样，他家也是来自农村的，但是他的家人却蛮横的很，到处找人赔钱。
最后找到了学校，非说是学校责任，寄宿在校，死在学校，让学校赔几十万。学校塘塞不给，就一直僵持着。
后来，他妈妈就开始在学校里闹，把灵堂都摆在了学校门前。家里几个舅舅，在灵堂前烧纸，把纸灰往学校里撒，栏杆两侧尽是花圈，纸钱纷飞。
前来吊唁的不光有男孩亲戚，还有很多走读生家长，他们骨子里就有爱看热闹的传统。喜欢咀嚼他人的苦楚，从而找寻惨于自己的满足感。
当然，也有很多警察城管，但是中国民间信奉死者为大之说，丧白之事，公权总是显得无力。尤其是在我们那样，落后偏远的小县城里，你愈管，它闹的愈凶。
那个男孩的很多往事，也被一一拎了出来。但是却没人在乎他的尸首未寒，还一直冻在冷藏室里。
好像大家所关心的，就只剩下钱了。
那几天，我也没见过她的女朋友。后来也没见到，大概出事就转学了吧。
再后来，媒体记者也来了。一篇标题耸目，春秋笔法的新闻，在网上迅速流传，发酵。还上了我们当地的晚间新闻，引来了无数路人对我们学校的谩骂。
最终，学校妥协了，完全接受了他家索赔要求。
自那以后，学校就加强了寄宿生管理。学生周末外出，也要请明理由，班主任同意才可。
我曾站立在他的灵堂前，久久不能平息。也曾见过他的家人，一遍又一遍，向过往的人，诉说着他的小孩是如何地听话，怎么地懂事。
就是家里条件不行，打破头，也要供其上学。
一脸平静。
大二里的一天，我和当时的一个朋友闲聊，说起了他。朋友是他家附近的，他和我说，事后不久，他家就用这笔钱，在农村里盖了新房，新房比附近人家都大，漂亮。
他家里还有个小弟，原本他父母就打算，只让他读完高中，就出来打工，帮父亲分担的，供小弟上学。还让他趁着在学校里，骗个小女孩回去。我突然开始明白了，为什么他后来会变了。
母亲这几年，也不怎么做活了，不是聚在村头八卦，就是棋牌室麻将。父亲还在本地做着泥浆活，一家三口，生活倒是平静。只是，关于他的物品记忆全部都被清除了，就像是被推到的几十年老房子，仿佛从未出现。一家人说说笑笑的，还偶尔到县城学校附近，游玩逛逛。
朋友说完，我内心一颤，有股说不出滋味涌上心头。或许他的父母家人出于生活也没错，现实如刀，从来就不会如孩子所愿。只是那一刻，我望向家乡的那一片天空，一阵微风摆过，隐隐现出一朵孤云。
那会是他吗？
一只漂泊在天边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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