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余秋雨先生,想必我们这一代人里很少有不知道的,他的影响力如此之大,他的作品如此之畅销,即使把范围扩大到整个华人圈,也称得上是赫赫有名。伴随着如此大声望的,还有种种争议,但即便如此,他具有个人风格的散文笔法和独特的思想内涵,仍然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的审美趣味。
余秋雨的散文之所以特别,之所以影响力巨大,我认为主要来自以下三个方面。
首先便是他那独特的文化氛围,那种低吟、伤感的文化氛围和哀而不伤的心灵情境。
余秋雨先生笔下的历史不是抽象的,不是一个概念、一个宏大的背景,而是鲜活的、有声有色的。他在作品中不断地与历史对话、与历史共鸣——也就是他所提到的 “历史一种无法抵抗的遗传”。
所以他的这一场旅行,从出发开始就注定不是一次开阔眼界的轻松消遣——这是一场“探寻一所横亘千年的人各学校”的文化之旅。而它之所以是一场苦旅,不仅仅是因为他劳苦了筋骨而发表的一些苦涩的感想,也不完全是他本人在遣词造句时的艰辛,而是他作为一个个体对于人类生命以及文化走向等等诸多问题不断探索,使自己的心灵由迷茫困惑到豁然开朗的过程——这一历程的探索一定非常辛苦的。
这辛苦的旅程,也正是跋涉了数千年的中国文化所走过的路,它历经沧桑、见证过天灾人祸、王朝更迭,于是文字所表达出的“苦涩后的回味、冥思后的放松、苍老后的年轻”便正好契合。
也正是这一创作理念,塑造了《文化苦旅》那一特有的低回、伤感的氛围和一层若有若无的伤感气息。这种略带悲剧的情怀笔下的文字无疑给了读者极大的审美体验。“让偌大的中国留下一座藏书楼,一座,只有一座!上天,可怜可怜中国和中国文化吧!”从《风雨天一阁》中的这一段话,我们几乎可以看到一个苦苦哀求的文人的影子,对着这一段历史沉重地叹息,而这,也正是一个贯穿《文化苦旅》的形象。我们读者便跟着这位文人,在历史的旅途中缓缓前行。
其次便是余秋雨先生的散文中那种特殊的叙述技巧。从前我们看到的散文,无论风格多么不同,大体上都还是一些轻松、自由、抒发自己日常所见所感所闻的文字,而在余秋雨先生这里,散文的定义变得大不一样,他坦言自己是抓住“片段的闪光”,唤醒“生命的潜藏”,精心构建和追求情景,甚至在某些段落的写法上运用小说的技巧,而又因为小说的情景常常虚构,散文中的情景大多真实,他虚构的散文片段和被选作“精神效能”的情景构建便成为他散文的又一大特色。
来看《白发苏州》中的一段:
“入夜,苏州人穿过两千五百年的街道,回到家里,观看美国和澳大利亚国庆的电视转播。窗外,古城门藤葛垂垂,虎丘塔隐入夜空。”
舞台的变换、灯光的交错、画面的剪辑,这便是他营造的文字——这种营造使他的文字像是小说创作中的想象,又像是戏剧文学中的剧本,表现出一种时空变换的错落感和跌宕起伏、曲折多变的阅读张力。
他的语句是精心修炼,反复雕琢的,他雍容而又典雅的文字书写,在淡淡的文笔中,蕴含浓浓的抒情意味,既使得更有追求的读者的品味得到满足,又很好的体谅了中下层的读者的偏好。
余秋雨先生曾评价余秋雨的文章是“把知性融入感性,在创作中举重若轻”,实际上他创作的过程并不轻松,他曾坦言,不错的句子是“一字一句认真苦磨出来的”,而最满意的文笔更是熬到头脑迷糊、心智木然,最后只能字迹潦草的“任其书写”。
试看这一系列排比句:玄武湖边上的古城墙藤葛拂拂,明故宫的遗址仍可寻访,鸡鸣寺的钟声依稀能闻,明孝陵的石人石马巍然端立,秦淮河的流水未曾枯竭,夫子庙的店铺重又繁密,栖霞山的秋叶年年飘落,紫金山的架势千载不移,去中山陵、灵谷寺的林荫道,永远是那样令人心醉。
这些精雕细琢的文字,与特定的历史氛围和小说戏剧一般的情节一起,各司其职,显得如此的妥帖。
但这些华丽的辞藻也有失效的时刻。看这一篇《这里真安静》,“这里”指的是日本军妓的墓地,作者在此处并没有按照一贯的风格设计情节,于是大段大段的抒情和感叹,显得有些刻意迎合,有故意做作之嫌疑。
古人说,四十不惑,余秋雨先生调转方向创作出的第一部文学作品,就是在这样一个时间诞生的,也正是这一“想找几个同路人谈谈感受”的长途跋涉者的“自言自语”,造就了这样一部现象级的作品。这一点,或许是余秋雨先生在创作它时远远不曾想到的。
不论后世争议如何,它的缺点瑕疵又如何如何,余秋雨先生的散文仍有它的可读之处,他所营造的历史背景、充满文人风格的哲学思考、精心构建的文字和设计的情节,都给一代代读者带来了审美享受和精神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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