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松悟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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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独立高崖,岿然不动,枝叶苍然,云来如此,风来如此,人夸如此,人不屑也是如此,“自观自在,守本真心”,近乎佛子走入禅境,也近于佛的禅定,佛的彻悟。
佛陀曾是王子,生于深宫之中,长在富贵乡里,却剃落三千烦恼丝,着一领僧袍,走入民间,手持一钵,四处化斋,面容平静如清晨净光一般清润;内心一片清静,如一片水波,了无片痕。《金刚经》开首即言:“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佛陀行走红尘,行走于大千世界里,持钵乞食,无一丝羞涩感,无一丝犹豫心,一举手一投足,都如此自然、本真,如松风过谷,朗月映空。
这种情态,与松相近。佛坐在菩提树下,可以轻轻一笑,了悟禅理。佛坐在磐石古松下,无声无息,也可以了悟禅理。
松在高山,清静如佛。
松踞白云,洁净如僧。
无论在高崖,或者在深谷,松一直都清静,都洁净着。有月时,松一袭青翠,本色自然,纤尘不染。有日时,松仍如此,松针沁绿,润泽青葱。鸟鸣如一颗颗露珠,滴溜溜地转着,落在松叶间时,松色仍如翡翠,本色自然。
松,不像桃李那样,春暖花开时,一片灿烂,一片锦绣,一片妖艳;也不像梧桐白杨那样,因飞雪飘飘而凋谢一地,零落枯萎,从而给人一种“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的慨叹。
心静,因此不被物侵;心净,因此不被物染。
松无喜,也无悲,一如佛陀所言:“如我昔为歌利王割截身体,我于尔时,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佛告诉须菩提,只有放得下,看得开,才能丢掉一切;才能做到无嗔无恨,无悲无喜;才能行走红尘,不着一色,犹如白云在天,犹如白鹤在野,一片冰心,如在玉壶。
佛将一切个人所好都抛弃云中,随风而逝。
佛将一切个人私欲都丢弃水里,漂流无影。
也因此,佛在大千世界里行走,才能心定如松,无怨无悔,以一颗不带任何杂质的悲悯心,去拯救世人,去点化世人。也只有这样,佛才能做到普度天下众生。否则,佛连自己都度不了,又如何度人?
松性与佛性,真的很近。松将一片青绿扯在空中,沁润在大千世界里,凸显着无限的生机,无限的希望:在寒风如割时,虬枝向天,给世界一片刚劲;在烈日如炽时,铺展阴凉,给行人一片清凉;在闪电雷鸣中,松静止不动,给世界一片安宁。
松容纳了一切,风云雨电,寒暑霜雪,静穆如初,也青葱如初。只有忘却了诸相,只有心无怨怼,才能容纳一切。只有心无所恨,才会煦若春风,如松,也如佛。
佛心洁净,了无诸相,这并非佛的眼光只是注视西天,注视着大慈大悲世界,忘却了尘世间的生命,忘却了芸芸众生。相反,佛心从未寂灭,一刻也未寂灭。佛所寂灭的,是窜动不熄的欲望。
佛子不为欲望扰动,才能腾出心灵的空间,长养慈悲,装满众生。
佛子寡欲无求,才能施大爱于尘世,施大爱于众生,毫无保留。“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罩纱灯”,对于蝼蚁,对于飞蛾,佛尚且保持着一颗大慈大悲的心,又怎么会放弃众生,放弃善良,让心处于寂灭呢?佛对生命充满着爱,如春风拂面,无时不在,无地不在。至于个人欲望,则如打扫尘土一样,轻轻扫去,不留一丝痕迹,甚至让它根本就不存在。
佛教导我们,“无妄想时,一心是一佛国;有妄想时,一心是一地狱”。佛的入世,芒鞋一双,僧袍一袭,走入世间,度人之难,从未须臾放弃。过去,大灾之后,古寺大僧总会设置粥棚,施舍大众,济灾救民,就是明显的例子。
佛和儒区别很大,佛子一袭袈裟,走入深山古寺,走入深林水边。儒长衫大袖,飘飘扬扬,走入科举场上,走入宫廷。佛喜清静,一卷佛经,一声木鱼;儒喜热闹,几个人一起,陌上看花,水边吟诗。但是,两者最终目的都是相同的,就是大济天下苍生。
无此想法,儒家弟子算是背经叛道。无此想法,佛家弟子又怎能了悟成佛?
儒家弟子希望功业圆满,书之竹帛,传之后世。佛家弟子呢,救济天下苍生之后,则应远去,应带着一种“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的空净感,一身轻飘,走向斜阳古寺,走向一片大清静中。换言之,佛子救人之后,不能眉宇轩昂,飘飘欲飞;不能四处宣传,生怕他人不知。甚至曾经助人一事,都不能存留在心中,早已抛洒给清风明月。即如《菜根谭》所言:“为善而欲自高胜人,施恩而欲要名结好,修业而欲惊世骇俗,植节而欲标异见奇,此皆是善念中戈矛,理路上荆棘,最易夹带,最难拔除者也”。
这点,松和佛也极为相似。松一年四季,带着一抹绿色,荫蔽一方酷暑,滋生一片清凉,给每一个旅途坎坷的人以生命的启示,生命的希望,也如度人一样。但是,松绝无得意之想,无度人之念。高僧大德道:“欲得净土,但净其心,随其心净,即佛土净。”
松从无感情波动,在朝霞晚风中,在梅雨飞雪里,独立山巅,仿佛一介佛子,独对长空白云参禅一般,领悟着自然妙法,领悟着净空本质。
松面对风刀霜剑,无惧无畏。
松面对飞雪烈日,无嗔无怒。
松面对倾盆大雨,无恨无怨。
只有抚平一切,只有丢掉得失,只有忘却苦乐,只有将一颗心归于寂静,只有“不住一切处心即是佛心”,才能如此坦然,如此淡然。任世间红尘滚滚,我自岿然不动。也正是这样,松才成为了一方风景,映入人的心中,净化人的心灵。
我曾在高山上,见一绝壁,上有两块石头的剪影,直直矗立在绝壁边缘。让人一见,顿感天地辽阔,时光无穷。顿时,内心有着一种了悟,一种空明洁净之感。待到走到剪影前,才发现一块为石,另一剪影却不是石,是一僧人,端坐如石,纹丝不动。此时,害怕、胆怯、惊慌,在这儿都已经不存在,他的脸上一片淡静。
那一刻,站在那儿,我只感到唯有天地自然与我同在,唯有佛祖高僧与我同在。其余的,都已经消失无影。因此,有人说,“定云止水中,有鸢飞鱼跃的景象;风狂雨骤处,有波恬浪静的风光”,心静,才能人静。人静,才能置身世外,才能忘记一切,譬如危险,譬如得失荣辱,譬如名利。这样,才会履险如夷,走过红尘,如行旷野。这样,才能领会生活的本质,领会自然的本质,才能领会空静的美好。
置身深渊,如对坦途。
置身红尘,心境无尘。
行走在岁月繁华中,如行走在林荫古道上;耳听着丝竹管弦声,心却在古寺钟声里;面对着名利争斗声,一身洁净不动如松。这样的人,如同佛子。这样的境界,如同佛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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