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聊着天,无所不谈。谁也不说累,谁也不说天色已晚,彼此心照不宣。
魏云馨倦了,斜偎在余书忱的肩头,从此以后,她心里满是温柔。
据说每一个困在尘世中的人,都需要一个人来度他。那个人一生的使命就是,度他过去。可是他不知道,他留恋着此岸的风景,寂寥了琴弦,在熙来攘往,车水马龙的凡尘中,被湮没,被销蚀。他像那痴迷的烂柯人,如梦初醒时,东海已扬尘,人世已沧桑。
你在此岸,流连灯红酒绿,而彼岸的美景,却为你停留。那河边等着渡你的人,等得太久太久,华发早生。当人间的烟火停息,繁华皆成虚无,天幕落下,日近黄昏,她一生的旅途,即将结束。
你不能让那个度你的人一直等。
不知何时灯影清寂喧嚣远去,灯下人影成双,更深夜阑。
章台路,凝目处,魏云馨脉脉含情,余书忱欲言又止。
如果前面还有路,他们会一直走下去。
前面是家,那扇熟悉的窗户内灯光为她点亮,人不归,灯不熄。
魏云馨抬眼看了看那片温暖的窗,被依恋定在原地。余书忱紧了紧衣服,低头看见一只枯叶从脚边滑去,突然有种如临深秋的错觉,漫天的离愁使他骤然伤感。这种感觉非比寻常,不同以往的蚀心之痛,往事烟尘已被洗净,他的心不再纠缠于前尘旧梦。
如果不是手机响起,他们会这样彼此相闻相望,直到天荒地老。
“在催了?”他问得温柔缱绻。
“嗯。”她答得深情绵绵。
她静如深潭的眸中腾起薄薄的雾气,柳眉微蹙,生出我见犹怜的感觉。
“我要走了,你快回去,免得他们担心。”
分明是低柔暖心的语调,却让她觉出了别离的狠绝,喉头一梗,声音变得喑哑潮暗,仿佛断不可续的琴弦。
“上一次你转身离开后,整整一个月音讯全无,我怕你这一次转身离开,和我隔断红尘再不见。”
她不顾矜持,失态地上前,牢牢抓住他的手腕,生怕稍有松懈他就会消失不见。
两颗心的距离突然被拉近,天生一对地感知彼此跳动的频率,渐渐呼应合拍,共振。
心率和呼吸加快,气息缠绕间,某种神奇物质在身体之间被点燃,炽焰从胸腔窜遍全身,面颊被灼烧得宛如云霞般绚烂。
魏云馨红唇蠕动,意欲言语,深切的目光里透着寒意,让余书忱难以自恃。
她的爱,是一个姹紫嫣红不可辜负的春天。
就在她泪光泫然的刹那间,余书忱将她拥入怀中。他舒展怀抱,将她整个身体全数纳入,温暖妥帖,严丝合缝。
久违的幸福和安全感包绕下,魏云馨感觉身体在慢慢融化,每一次试图轻微地扭动身体,都被余书忱更加有力地抱紧。
周围的氧气快要被这样喷薄的激情耗尽,脑中一阵窒息的眩晕。
幸福像一记重拳,打得人晕头转向。
如果不是午夜的钟声悠悠响起,她们就会一直这样深情相拥,直到融为一体。
那是隔开今时昨日的钟声,钟声匿远,又是崭新的一天。
“从今天开始,你要喊我的名字。”他的声音春风般在耳边呢喃。
魏云馨口中的为什么只说了一半,额前散乱的发丝已被拨开,他的呼吸声忽至,温唇紧贴在她的唇上,把剩下的话语堵回去。
幸福如同惊天巨浪,排山倒海向她袭来,将她席卷而去。
唇齿间的幽凉醇冽荡漾开来,犹如久旱干裂的土地迎来酥雨的润泽,浑身的毛孔一起舒开。
他温情的试探得到了她热烈回应,情欲的猛兽挣脱了束缚,肆意向前攻掠。
如果不是幕天席地,他们绝不辜负这夜色良辰。
在理智快要决堤之际,魏云馨抓住了余书忱饱览山河的手。
“我们,回家吧。”她要的承诺,已经得到了。
“我不能这样上去。”找回理性后的余书忱,望了望那扇唯一亮着的窗。
“为什么?”
“因为,”余书忱语气微顿,意味深长一笑:“作为恒瑞生科的大股东,半夜去拜见准岳父母还两手空空,且不显得没礼貌没诚意?”
尽管满心期待,但听他亲口间接确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魏云馨还是窘得语塞。
灿笑的脸骤然在眼前放大,电光火石间,一个利落的热吻印在魏云馨唇上,不及有所反应,他已身归原处魅然含笑。
他此刻的坚定和先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一样让她感到惶然心颤,占满他心的那个人,哪怕是她的名字易晓婵,都是魏云馨没有自信去逾越的坎。
时隔多年,尽管魏云馨已经原谅了父亲对母亲恩情的背叛,但是那种身魂两处的婚姻,她不敢苟同,无法接受。
这就是命运吧,凡人永远无法挣脱的罗网。
她眼里的星光消逝,他脸上的笑容冷凝。
他以为伤害易晓婵的人得到了报应,她在人间的遗恨也该勾销。
可是,爱她的人却难以释怀,眷念就像墙上的藤蔓,在他心头蔓延。
“对不起,云馨。”他黯然转身的刹那,她的世界,地裂天倾。
幸好家在几步之遥,魏云馨拖着失魂落魄的躯体回到家门口,客厅里没亮灯,楼道的灯也默契地坏了,黑暗像一只深渊巨口吞没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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