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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义和团运动的起源》
1899 年春夏 , 神拳活动遍及鲁西北并且跨过省界蔓延至直隶。很多村庄建起拳场 , 对教民的小规模骚扰越来越普遍。外国人 ( 尤其是美国人 ) 不断提出强烈抗议 , 抗议地方官员行动迟缓、不能有效地控制反教民团。到了秋天 , 冲突在平原县达到高潮。当平原县拳民向茌平县的朱红灯寻求援助时 , 本来是一个村里的小型争端急剧升级了。朱红灯领导的拳民和官府从济南派出的军队发生冲突 , 神拳第一次和官军进行了较大规模的战斗。在以后几周内 , 神拳洗劫全境的教民住宅和教堂 , 一直到朱红灯和其他拳民领袖被捕、后来在济南被杀为止。
旱情十分严重且波及地区广泛 , 这是自 1878 年大饥荒以来第一次听说冬小麦没有在华北任何地区播种……土地光秃秃的 , 无法播种 , 在这种时候 , 懒散和不安分的人们准备铤而走险了。
拳民和清军之间的第一次大规模战斗 , 其后果同义和团运动的其他方面一样复杂。但是最终 , 这次战斗很自然地成了一道分水岭 , 它使拳民们不可避免地引起公众和官府的注意 , 它对这场运动的推动力远远超过了战斗的直接后果。在当地 , 这次战斗消灭了义和拳 : 大批拳民的死亡 , 使平原和恩县的农民觉得刀枪不入仪式不灵。此后的一段时期内 , 这些县的义和团就销声匿迹了。直到 1900 年夏天 , 由于官方的鼓励 , 它才又复兴起来。
在“兴清”的旗帜下又同时和清军作战 , 这一矛盾事实上并不奇怪。历史上不乏叛乱者把自己想象成忠君者的先例 , 而义和团甚至不是叛乱者。他们的目的是恢复清朝的主权和焕发清朝的生机 , 把自己想象成中国传统和中国文化的代表者 , 要使中国摆脱外国人及其宗教。
“义和团”这个词的使用也有重要意义 , 因为森罗殿战斗标志着“义和团”一词的首次出现。总的说来 , 认真问起平原县的被调查者们 , 他们说“团民们”自称“义和拳”,而不是“义和团”。
官府采取的第一步行动是将平原县令蒋楷革职。在战斗后的一星期内 , 由一个汉军旗人 ( 巡抚的亲戚 ) 暂时代理他。正如我们所看到的 , 蒋楷在各方面都没有靠山 , 他对危机的处理又特别不恰当。在巡抚看来尤其不能原谅的是 , 蒋楷在发往济南的禀报中一向粉饰太平 , 直到事情最后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时 , 才召集军队 , 从而造成一个十分被动的局面。毓贤奏请将蒋楷革职 , 永不叙用 , 此奏得到准允。
三个主要义和团首领全部被捉拿 , 不久他们就被押往济南 , 于 12 月被杀。由于他们的被捕 , 茌平、博平的义和团活动突然告终。
从战术上讲 , 毓贤的政策短期内成效显著。他已有充足理由期望像在 1896 年追捕大刀会首领一样阻止那次暴乱 , 这一次捕获朱红灯和其他神拳首领将使最近的反教暴力活动中止。但是神拳和鲁西南的大刀会不同 , 毓贤的惩首解从政策在处理神拳和大刀会时产生的迥然不同的效果将使这一点表现得极为明白。毓贤的政策用之于神拳是战略上的失误
义和团显示了他们最重要的优势 : 无论其首领何时被捕或伤亡 , 他们能很快造就一个新首领。这个人会在新的地区把运动复兴起来。
袁世凯在出任山东巡抚之前 , 就对那种不适宜的仓促进攻感到反感和不满。他确信 , 毓贤的宽大方针导致了义和团的扩展 , 但是现在他不得不奉行与他的前任十分相似的原则
1900 年的第一个星期后 , 山东的义和团活动开始收敛。袁世凯对反教团伙的较强硬态度固然重要 , 但是天气和中国人欢度新年也可能是同样重要的因素。正如袁世凯在 1 月中旬所奏报 :“东境连霈大雪 , 有业之民多已解归。”最重要的是 , 袁世凯上任后山东所发生的一切 , 与森罗殿战斗后平原所发生的以及在茌平朱红灯和其他神拳首领被捕后所发生的一切十分相近。那时 , 运动在几个县已停滞 , 却在周围的地区复兴起来。而现在 , 义和团运动在山东受阻 , 却又在邻近的直隶地区兴起。
在短短的几个月后 , 义和团运动呈现出的景象已经远远不是一群破衣烂衫的山东农民跟随朱红灯去骚扰当地教民的那种情况了。到 1900 年 6 月 , 成千上万的义和团涌入北京城 , 阻挡外国援军 , 围困外国使馆 , 挑起了同列强的全面战争 , 赢得了中国朝廷的正式支持。在义和团运动大规模扩展与壮大时期 , 它的仪式基本上保持不变 ; 只是到了最后阶段 , 义和团的忠君思想和反洋教目的才发展为一种盲目的排外主义。他们在华北一个村一个村地扩展他们的习武方式 , 实质上是模仿运动在鲁西北的发展过程。
一些言官认为对义和团实行严厉政策只能使人们被迫入教 ,“然民尽入教 , 则民皆洋民 , 不复为朝廷有矣”
中国律例一向禁止私人结社 , 把集会结社看作是营私谋反的潜在因素。 1898 年戊戌政变后 , 朝廷又恢复了禁止聚众结社的律令 , 以取缔在变法期间十分兴盛的各种学会。 1899 年 12 月 , 朝廷又重申此令 , 并悬赏捉像天地会那样的华南秘密会社成员 , 像孙中山领导的兴中会那样的革命党组织 , 以及像大刀会那样的反洋教组织。而现在 , 朝廷的这一举动分明是在告诉义和团 : 它是一个合法的组织——只要他们不利用这些组织去违反其他律例。
在北京 , 也发生了严重的政治危机 , 朝廷内部分为两派 , 即一派支持反动的慈禧太后 , 一派仍然忠实于比较进步的光绪皇帝。自从 1898 年 9 月戊戌政变以后 , 慈禧太后明显地占据上风。随着时间的推移 , 这一派的领导权逐渐转移到一小撮顽固排外的满族王公手里。 1899 年末 , 支配华北政坛几十年的老政治家李鸿章离京出任两广总督 , 朝廷又少了一个平衡人物。 1900 年 1 月 , 慈禧太后 (9) 和她的心腹准备采取行动 , 欲立这一派最有实权的端王之子为皇嗣——这在清朝政治体制中没有先例 , 人们普遍认为这是要取代光绪皇帝的位置。当各国公使通过拒绝参加庆贺太子的活动来表明他们对此举的不满时 , 王公们的排外情绪更加强烈了
庙会能够为义和团提供传播鬼神附体仪式和反教信息的机会 , 并且义和团也乐于集结在当地的集镇 , 那儿密集的人口和便利的交通能够提供现成的观众。他们的拳坛一般设在当地的大庙宇内——既有宽敞的场地便于活动 , 又有屋顶便于无家可归者栖息其下。
降神附体很显然是这种拳和与之联在一起的刀枪不入法术的关键。它不需要很长时间就可以学会。我们已看到 , 涞水义和团在一周内就掌握了大概 , 并开始报复邻近教民。拳师们强调他们的魔术简单易学 , 不过 , 所需的时间则因地而异。
看他们通常怎么解释法术失灵 , 对于深刻理解义和团的信仰体系是有意义的。他们常常怪妇女败坏了他们的法术 , 因为妇女生来就“不洁”。以后在围攻北京的天主教北堂时 , 同样的论调又出现了。成千上万的天主教徒 , 包括许多妇女 , 逃到北堂避难。
义和团从根本上说是忠君的 , 这点毋庸置疑。但他们的主要使命是铲除基督教和近来的外国在华势力。对于干涉其反教的清军 , 他们早已显示出抵制的意图。现在他们把这场运动带到京城 , 毫不在意官府对他们行为的限制。在天津 , 他们甚至更加傲慢 , 强迫官员们在义和团队伍经过时要毕恭毕敬从坐轿里出来并且摘帽。中日甲午战争后 , 外国威胁交迫 , 清王朝处于极度混乱之中 , 朝不保夕。朝廷中确实有一些人意识到 , 如果不能妥善处理好这次拳民危机 , 他们就可能促使义和团同那些具有明显反清倾向的分子结成联盟 , 民众反清暴乱自然就不可避免了。当时的中国史料上不情愿公开提及这种威胁 , 但即使是强烈要求采取强硬行动镇压义和团的外国人也承认 , 一旦实施这样的措施 , 义和团运动“将无疑把它的精力转到反清暴乱上”
在义和团的发源地山东 , 袁世凯对南方总督们的做法实在是心向往之 , 但山东义和团仍很强大 , 而且离朝廷太近 , 这迫使他采取一种不左不右的态度。一方面 , 他按自己的判断行动 , 抵制了朝廷让他派兵抵御外国入侵的调令 , 同时也拒绝南方官员们建议他北上清君侧、扫除保守的顽固派的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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