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自"倚南窗以寄"
文/易熙
一
在这个城市奔忙，偶然路过母校。
夕阳在马路尽头缓缓下沉，几棵梧桐从校园围墙里边探出头。偶尔，秋风卷落几片桐叶，它们落到我的脚下。
我裹了裹大衣，远处校园侧门处，一张张进进出出的年轻面庞，或背着包，或抱着书，或悠闲自在地牵着自己心爱的他/她，开始多起来了。
城市通常看不到炊烟升起，在我的记忆里，眼前这无比熟悉却又暌违日久的场景，代表的意思，就是炊烟升起。
在外面跑了一天，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背包，振作了几下精神，走上前去,混在了学子们的中间。
门卫大妈已经不是那个门卫大妈了，门卫大爷还是那个门卫大爷。
大概是毕业了几年，个人气质提升的幅度有点大，在一众学子中显得过于鹤立鸡群了一些，门卫大爷喝着茶，斜眼多瞄了我几眼，似乎想说点什么。
于是我冲他笑了笑，按套路，他高冷地又看向了别处，于是我又回到了久别的校园。
二
进门有一个坡，左手边是学生浴室。
和当年一样，现在在校的几届男同学们，仍极少有人愿意花一个通宵的网费来洗学生浴室。
来的，款款还是那些丁香花一样蕙质兰心的医科大学女生们。他们挽着发髻，挎着花花绿绿的塑料盆，拖着吧嗒吧嗒的人字拖，陆陆续续正往浴室赶。
我径直走向右手边那栋楼，那是母校食堂。
作为一名医科大学德智体美劳全面均衡发展的优秀毕业生，吃饭前，我是一定要去食堂水房严格按照七步洗手法先洗手的。
水房右边，三大排架子整整齐齐、五彩缤纷。那是学生们的餐盒。
学校学生多，餐盒架却一直只有这三排，所以上大学时，餐盒位比现在楼市的车位还紧俏。而且车位有价，餐盒位无价，只能靠眼疾手快，先到先得。
其实大部分餐盒位，通常都有固定的"主人"。此餐盒位"主人"和彼餐盒位"主人"之间，一般情况下并不认识。
所以，偶尔相邻餐盒位的"主人"在下课之后来食堂就餐碰巧打了照面，碰巧男生俊朗帅气，碰巧女生斯文清秀，“只是因为在学校食堂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记你容颜”，啧啧……
我心有所动，于是去找了找自己当年的餐盒位。
那个位置，现在放着一个粉色系的餐盒，上面还有漂亮的木棉花图案。
我感到很高兴，如果这个餐盒的"主人"不是个变态男，啧啧……
三
在水房洗手，碰到一对情侣，女生拿着一瓶洗洁精在一旁站着，一脸幸福看着自己的男友。
旁边的男生则挽着衣袖，一圈一圈用一块抹布擦拭着手里的两个餐盒。
我注意到那两个餐盒好像是一套，就连那块抹布上面，都印着两个正在亲嘴的卡通人物。
我突然想起在电影《东邪西毒》里面，西毒的大嫂在弥留之际，终于说出了自己的那句心里话：
“我原来以为我赢了，其实我输了，在我最美的时候，我最爱的人并不在我身边。”
而眼前这两个年轻学子是多么幸运啊——在他们最美好的时候，他们最爱的对方，陪伴在自己身边。
祝他们永远幸福，祝男生能给女生洗一辈子的碗。
我去打饭了。
四
惯性驱使，过去了这么几年，我还是在众多窗口中下意识的走到了套餐窗口。
青椒香肠仍然是绿肥红瘦，爆炒茄子仍然油的闪闪发亮，鸡蛋西红柿的质感，仍然还是难看的像豆腐渣一样……
但是我却突然鼻酸眼热。这场景太熟悉，毕业这么久了，眼前的一切却似乎一直停在原地等我回来，未曾远去。
"同学，吃什么？"食堂阿姨问我。
我指了指绿肥红瘦，又指了指闪闪发亮，然后说，"四两饭，谢谢。"
在食堂长椅边找了一个空位潇洒地坐下，又潇洒地把背包解在一边，一只脚再潇洒地往餐椅的横杠上一搁，我埋着头，大口扒拉起，手上这想了几年的饭菜。
然而潇洒的我却我不敢抬头。
因为对面座，不再有我所熟识的，那些少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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