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我承认，我害怕了。我不敢面对这个现实。我短暂的生命里，总是受到各式各样的打击，我不知道该如何还手。因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年代，它让我的物质生活得到了满足；这又是一个糟糕的年代，我的精神世界格外的空虚，像一双抓着空气不放的手，毫无存在可言。
我的心里有一扇大门，在我最初生病时，它就在慢慢打开。外界的自然变幻与它毫无关系，它是独立存在的。门上刻着各式各样的兵器，我不知道这些兵器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在今天，我想打开门进去看一看里面的世界。
这是我从没有见过的景象，这个世界里的任何事物都随着我的思想而改变。我一时为智慧的化身，又一时为矇昧的造型；我能让天地光明，也能让黑暗笼罩；我看得见阳光明媚的春天，也能悲伤的的感受绝望无垠的雪夜；我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也是这个世界的堕落人。
我很喜欢这个世界，我想要呆在里面不出来，于是我下定决心。我退出大门后，服下半瓶安眠药，成为了一个流浪人，我不想再回到外面的世界，那过于可怕，生活的苦难和疾病的折磨催促我赶紧离开，回到大门里面的世界里去。
大门再次打开，门上有几道光影飞进了门后的世界中。我看得真切，那些光芒中是一把把的匕首，门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这些光影刺激到了，不停的咆哮，想要冲出来。我害怕了，我不想进去了，可我把路堵死了，前方，大门完全打开，一股吸力冲了出来，我竭力挣扎，但还是被吸了进去……
一、夜半来客
我面无表情的坐在床上，回想着往事。我至今都清晰的记得那一天，九月一号。那一晚的月亮特别的明亮。我正在床榻休息，忽然听到了门锁被打开的声音，我内心惊悚万分，因为我的屋门是反锁的，怎么会有人把门打开？我抬头看了看钟表，此时是凌晨三点半。我心里忐忑不安，但是我努力的让自己表现的比较平静。我试图借着月色去寻找走进来的身影。只见一位身着笔挺的中山装的人走了过来。我不禁好奇，这个年代竟然还有人穿中山装？我疑惑的打量着他，他也扭头打量了我一眼，并没有过多的停留，而是在屋中寻找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将一把椅子搬至我的床脚，静静的坐了下来。我们彼此对视，默默无语。皎洁的月光下，我看得清楚，这个人很有气质，坐在夜色中阴柔又儒雅。我盯着他的脸看，发现他正在微笑，是的，他在微笑。一对眉毛散发着英气，一双眼眸却又带着一丝怜悯，薄薄的嘴唇微微上扬，整个脸庞显得和谐而又对立。很显然，这是一位干净的男子。我心中暗想：“我并不认识这个人，他为何要来到我的房中呢？而且还是在午夜？”
我没有发问，只是静静的坐在床上。整个世界只有时间走动的轨迹。他首先打破了沉默，问道：“你怎么一个人住在这里？”我想了想回答道：“你是怎么进来的？”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个贼，因为我的屋中十分简陋，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
他的微笑一直挂在脸上，接着问道：“你的身体状况这么糟糕，应该有人陪护着你，你怎么一个人住在这个简陋的房间里呢？”我很平静，虽然好奇他为什么会知道我身患疾病，但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淡淡的说：“你想要做什么？我这里没有什么可以偷窃的东西。”他笑了，比之前的微笑显得戏谑。他说道：“你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那我也不会回答你。其实我不需要你的回答，我只是想要来看望一下你。”我看着他的神情，听着他的话语默不作声。
秒针依旧在走动，已经是凌晨三点四十了，这个人进来已经有十分钟了。他像是在对我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想讲一个故事。”他看了我一眼后说道。
“我的外婆出生在上个世纪，她的家庭属于地主阶级，日子过得还算可以。外婆自小就有接受简单的私塾教育，算的上是当时女子里面有文化的人了。后来，全国开始了土地革命，外婆家成为当地佃户的首要批判对象。土地被没收了，家里值钱的东西也都被一扫而尽。外婆的父亲因为被批判和殴打，不到五十岁就含恨离开了人世。”
他的表情有些沉重，不再微笑，而是语气平和的问我：“其实我外婆的父亲很有文化，为人也很好，这样委屈的离开算是属于他的归宿吗？”
我没有回答，因为这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我也不喜欢跟人谈论我不知道的事情。
他见我始终不说话，于是又接着说道：“外婆还有两个弟弟，都已经到了结婚的年龄，可是家里做主的人不在了，外婆的母亲又是传统的小脚女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状况。于是，作为家里唯一的“文化人”，外婆主动提出了换亲。”
他顿了顿说道：“所谓的换亲，就是家里贫困拿不出彩礼，只能将姐姐或者妹妹换到另一个贫困的家庭做儿媳妇，然后从这家里挑出来一个姐姐或者妹妹换回来结婚。
外婆到处打听，得知隔壁村里有一户家庭和自家相仿，于是赶回家中和大弟说了此事，大弟虽然不愿意这桩婚事，但还是答应了外婆。外婆出嫁的那一天，是一个人走去的，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不再言语，坐在椅子上静静的思考，双眸散发着凌厉。我是知道这种事情的，在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年代，人并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特别是女人，有的人户甚至还会将自己的子女卖掉以求得到支撑自己活下去的资本。说的直白一点，这些人吃的并不是粮食，而是自己的亲人。没有办法，每个时代都在孕育着不幸，并不是一两个人能够去改变的。我抬头再次看向他时，他已经恢复了平静。
“我的外婆嫁给了我的外公，我外公的妹妹被送到了外婆家。可是事情并没有结束，外婆的大弟是一个很有个性的人，在外婆走的那一天，自己也悄悄的离开了。因为他知道，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到时候拿谁去换？于是当外公的妹妹嫁过来时，并不知道自己真正的丈夫已经走了，自己嫁的其实是小叔子。哈哈，简直荒谬对不对？”
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快要凌晨四点了，他对着我说道：“我今天来主要就是想看望你的，我觉得你的身体状况很糟糕，但是思维还能跟的上，很不错。我不讲太多了，明天我还会来看望你的，等我。”
说罢，起身就要离开。走到我面前时，我问道：“那你外婆的大弟弟最后怎么样了？”他笑了，笑得很开心，又踱步到我的床脚，不过没有坐下，看着月光喃喃自语。
他转过身来说道：“听我妈妈讲，他很早很早就死了。”说完之后不再言语，轻身离去。我看了看钟表，四点了。不知为何，我的心口有些疼痛，大概是清醒的时间过去了，身体的痛苦将要袭来了吧！我慢慢躺下，不再去想刚才的事情，陷入了沉睡。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