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学第一年,我失恋了
每天早晨醒来,睁开眼就想直接过度到黑夜。日子慢到好像要过到世界末日里去了。
我刷牙洗脸,我伸手去够头顶的衣服,我静静地坐着,撕开包装纸吃里面的小面包。然后无孔不入的悲伤好像潮水慢慢浸上五花大绑的人。面-无表情地吃东西的时候,眼泪会会毫无征兆地大颗大颗涌出来。最后嘴里含着东西,还哇哇地哭得像个小孩。
想象着如果有一台摄像机拍摄我的生活,我一定诡异得像个精神病人。
所以我的疯狂逃课,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逃课之后我长久地盯着那个湖,下毛毛雨的湖,下大暴雨的湖,阳光普照的湖。算着如果有人从背后推我,保险费能给有多少。可是看着湖这么丑,想想要是往后成了落水鬼一辈子困在这么丑的地方,应该会得抑郁症吧。
所以我还活着。
2.
有一段时间,我特别焦虑。
很想进那些高薪的行业,可是专业很烂怎么办?实习经历还一个都没有要怎么办?我不像别人家能托关系找实习怎么办?毕业后第一份工作没有找好,这辈子是不是就完了?
那些没有答案的问题用煎炸烹煮的姿势轮奸我的内心。
然而更要命的是,那些面目长得像小绵羊内心狠得像狼一样,只想从你的无知里捞一点金的社会老油条给你提的建议。
你想进四大不是会计专业没关系,考个ACCA吧,报我们的网课给你优惠价一年三万八。你想要实习?我们香港公司在暑期有个7天项目,提升你的各种职场能力,一口价7天一万八。
焦虑给我开了扇门,让我看到了更加焦虑的世界。煎炸烹煮着轮奸不够了,还要加上油焖火烧,千刀万剐。
后来没去报班没学C++没有考证的我还活着。
3.
有一段时间,我抑郁了
每天早晨醒来,抱怨怎么人生还有一天要我去过。
然后我把一个月的课逃得干干净净。每天纠结我到底真正想做的事情是什么,我的人生意义在哪里?后来想到的人生理想是去湖边建一个小木屋,然后余生浪费在思考上。
感觉不到上课背记教科书的意义,感觉不到我能创造的意义。感觉自己、人生、世界都没有意义的时候,觉得,是不是消失了也没有关系。
后来知道木屋难打理的程度超乎我的想象。想着森林里昆虫一颗一颗爬我的木屋爬进我的被褥的场景,能被一只飞蛾吓到尖叫的我放弃了我远大的人生理想。
觉得活着没有意义的同时我还活着。
4.
生活里隐藏着的细枝末节的真相,经常杀得我们这群涉世未深的小绵羊没有一点还手之力。这些急转而下的剧情,像一锅被打翻的汤,你的食材跟调味料都按照菜谱上以精准到克的量放足了,可为什么飘着香味的汤还是不能在你的肚子里寿终正寝。
就好像,我们经常问,我都已经下了挫骨扬灰的狠心,以精准到每一个字的记忆背下了三年的教科书,考上了理想大学,可我为什么还是失恋了、迷茫了、焦虑了、抑郁了。
我们想要拼命思考导致我们难受的原因,然后解决掉它,好像这样就不难受了。很少人告诉我们,其实你无能为力去解决,也毫无疑问会经历难受。因为人生尽是错综复杂到C++考到满分都没有办法理解的逻辑。
你有俯瞰过河流的全貌吗?河流撞到山峦岩石的时候会怎么做,它会思考撞上的原因,然后解决掉这个问题并且找到一条没有山峦和岩石的路吗?
河流能够解决万有引力吗,河流能够解决因为地壳运动隆起的山峦吗,和因为风化崩解而落在地上的岩石吗?
它会绕开障碍继续延展。
在高空俯瞰河流,它们的形态蜿蜒曲折,绝美到难以置信。
我也曾经问过,为什么我一开始计划的是一条直线,努力学习—上大学—努力学习—找到好工作—成为人生赢家,而最后我的实际经历是一条曲线,努力学习—上大学—失恋—逃课—焦虑—抑郁—?
并且当我看小说看访谈,更大幅度地拉开别人的人生经历看也是如此—— 一条跌宕起伏的曲线。
后来我这样去解读我的经历: 努力学习—上大学—从依附爱情的可怜虫到找到自我—用逃课的时间不断去经历新事物,进行自我教育—深度思考找到自己的意义和自己想要的生活和人生。
我喜欢的一位作家说过,河流为什么是弯弯曲曲的,因为它要延伸到更广袤的地方去吸收养分,孕育河流中的生灵。所以流过的地方如此多的河流内心是很丰盛的,能化育万物。
从一个高维度上看,河流很从容地流过我们看起来是苦难的山峦和岩石,并且把这段意料之外的旅程当作丰富生命的意义 。那些我们看起来是问题的事情,其实都是生命送给我们的礼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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