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小了,在昏黑的天低声细语,它的数量在不断减少,可对生物阴寒的伤害不曾减弱一分。雪厚了,厚成了一团,它听着风声,轻轻地飞,飞过荒草丛生的泥潭;飞过辽阔无垠的大漠;飞过冰封的河流,终于飞到人间的格子窗户,由缝隙不小的窗户进入我的卧室;又好像羽毛一般落在我的橱柜,我的书案,我的床,我的掌心。回忆起夏日长夜虫鸣的我,和看家的狗一块安静地在火炉旁边躺了下来。在我的卧室安然不动的生命其实不单只有我一个,山猫、野兔、松鼠、猕猴、花鹿也是如此。天气好像是从前天开始冷下来的,正是那时我跑进长满菌子的榛树林捡拾柴火取暖,才有幸结识了他们,这件事令我能够有理由请他们过来一同避寒。窗外,竹蓖编织的栏圈的牛羊一声不响地站在睡着了的土地;在这片土地上盖造的雅舍还有人在这个时间出来街上做生意和觅食。天地间的空气充满了生机,那西方过来的风,继续温柔地抚摸山下的每一寸肌肤;它带着如柳絮容貌的雪一片又一片地降落,仿佛天上抬起一双无影无形的手,在我才刚开垦的菜园抛撒银色的植物种子。
我们都舒舒服服地睡着了,又都舒舒服服地醒来。打开窗户,外面是这个冬天新的早晨。从那白净、透明的云层里,自由地射进来清新的阳光。我悄悄拔走了门闩,与眺望中万籁无声的田野见面。雪停了,利如刀割的寒风已去。我的房子,邻居的房子,村里所有人的房子,没有不是满头粉状的白雪;哪里的圈养鸡鸭的篱笆上都挂满了沉甸甸的雪条;地上像石笋似地站着不少以冰雪为材料的柱子,其中冷藏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不砸碎的话,就不会有人清楚;远处丛林的大树小树四面八方地伸出雪白的臂膀,姿势好不奇怪,有趣的是指向了大山,指向了天空,指向了城区,指向了我。看样子,我们的大自然好似知晓我画师的身份,有意思引我为他作画。
听附近的鸡啼狗吠;听小子赶牲口的声音;听各处农舍门口农夫为烧火做饭不时劈柴的声音;听漫步于堆在地上厚厚的积雪,雪干而脆,脚踏上去发出破碎有劲的声音;听抬头望见的天说他醒了的声音。想起来我已经走了好远的路,身边的景物也不再模模糊糊的,而是一片愉悦的明朗。太阳终于从远方的山间上升,日光粲然,云彩泛白,空气澄清,大地逐渐解冻,哪里的冰霜都在融化,冬天的早晨成长得愈来愈快,温度一下子竟拥有了三月天春似的暖和。而我是时候该往回走,换另一条路驾驭马车进城去赶早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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