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城不遇

寻城不遇

1

“娜娜，前边儿路险，我先去探路，你在后面跟着。”

“我们互相喊名字，要是我没答应，说明这条路不能再继续了，你就自己回去。”

“娜娜。”

“东子。”

“娜娜。”

“东子。”

“……东子，你怎么没喊我？东子，东子，你答应啊，东子……”

叮铃铃……闹钟已响过三遍，做了一夜的梦，头痛欲裂。卢娜一只手按着额角，一只手费力地撑起身子，靠坐在床上。

闹钟还在响，聒噪得让人心烦意乱。她伸手关闹钟，瞥见旁边的日历，黑色笔标注的日期十分醒目。

“这么快就一年了……”卢娜喃喃自语，然后掀开被子下床，一阵冷空气袭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今天，要去看东子。

2

故事还得从一年前说起。

卢娜和陈东从高中开始，就是别人眼里的模范情侣。高中毕业、大学毕业，他们两次打破毕业季分手季的诅咒，甚至熬过了毕业后两年的异地恋。

好不容易生活有了正形，各自有了稳定工作后，两人开始同居。

从曾经的如胶似漆到如今的平淡无奇，他们俨然一副老夫老妻的做派。可事不遂人愿，每次卢娜提到这个，陈东总是打哈哈蒙混过关。卢娜甚至做出很大的让步，说可以先去领了结婚证，婚礼延后举行，可陈东依旧不为所动。被逼急了，陈东便展开温柔攻势，在床上解决。

女孩子的青春就那几年，再加上父母给的压力，亲戚朋友凑热闹冷嘲热讽的说辞，卢娜急也是情理之中。

离开陈东？她不是没想过。可她就像已经下了注的赌徒，近十年的青春啊，半途而废就什么都没有了。

3

某天，陈东兴高采烈地对卢娜说:“娜娜，你听说过天空之城吗？”

卢娜有些莫名其妙:“宫崎骏电影里的那个？”

“嗯嗯，我从小的愿望就是去雪山找天空之城。有人说，喜马拉雅是通往天空之城的阶梯。”

“小朋友，请问你几岁？”卢娜给了他一个巨大的白眼。

“你听我说嘛，我当然不可能真的相信啦，但是我想在结婚之前完成这个小愿望，就当是对过去的缅怀嘛，然后，我就心甘情愿地死在你的温柔乡里。”陈东说完，顺势抱起卢娜，在她发颈处沉醉地深吸了一口气。

卢娜查了天气预报，那天有暴风雪。但是直到出发前，一直都晴空万里。她几次欲言又止，想想还是算了。说不定天气预报不准呢，何况走过这一趟，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陈太太。

卢娜的脸上泛起一丝羞赫。

4

到达目的地时，天气依然晴朗。但出去爬山探险的人寥寥无几。入住的旅店老板告诉他们，今天不宜登雪山，因为暴风雪即将来临。

陈东哈哈笑着说:“老板是想多留我们住一天啊？”他牵起卢娜的手，深情地看着她:“娜娜，你信我，登完山回来，我们立马去领证，我也不想多耽误一天了。”

卢娜心里隐约感到不安，可陈东的态度让她不忍心拒绝。

见卢娜犹豫不决，陈东继续说:“娜娜，我们赶在暴风雪来之前就返回，就算爬不到顶峰，我的愿望也算了了，好不好？”

陈东前所未有的坚持态度，让卢娜不忍心再拒绝，两人简单收拾了东西便出发了。

旅店老板看着卢娜的背影，心疼又惋惜，叹息着摇了摇头。

5

开始往上爬的时候，天色忽然暗了几分，一股强烈的压抑感席卷而来，卢娜的右眼皮一直突突地跳，她下意识地抓紧了陈东的手。

“娜娜，前边儿路险，我先去探路，你在后面跟着。”

彼时已经爬了五分之一，天越发暗得吓人。

“我们互相喊名字，要是我没答应，说明这条路不能再继续了，你就自己回去。”

“娜娜。”

“东子。”

“娜娜。”

“东子。”

“……东子，你怎么没喊我？东子，东子，你答应啊，东子……”

天边的黑云快速涌动，远方的风逐渐在靠近，像一头猛兽在撕心裂肺地吼叫。

眼泪乱七八糟地糊了一脸，风雪肆意蹂躏着她瘦弱的身躯。她一步一步往陈东走的那个方向爬去。

天越来越黑，身体越来越沉重……在失去意识之前，卢娜仿佛看到喜马拉雅山顶发出微弱的光。

她再次睁开眼已是两天后，身在医院。救援队只带回了她，还有陈东的一只鞋。

6

一年后，卢娜再次驱车前往那里，天气一如既往地好，只是曾经的双人游变成了如今的孤身一人。她走进那家旅店，老板还认得她，朝她温和地笑了笑。卢娜没有去登山，打算先在旅店住一晚。

晚上忽然口渴，她晃了晃水壶，明显空了，于是拿着水杯出去接水。

走廊有些安静，她默默数着房间号，一三三，一三二，一三一……她心跳越来越快，拿着杯子的手有些颤抖。一二九，一二八……一二八竟然开着门！那个熟悉的房间号，就像烙在她心上的印记，怎么也忘不了。

卢娜的心快跳出嗓子眼儿，她强装镇定，深吸一口气，推开了一二八虚掩着的门……

啪！水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东、东子？”卢娜声音颤抖地厉害，身体也止不住地晃。

闻言，男人回过头，是旅店老板。卢娜惊魂未定，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依旧笑得温和，“你应该听过天空之城吧？有人说，喜马拉雅是通往那里的阶梯。”

卢娜定定地看着他，有些恍惚。

“给你讲一个荒诞离奇的故事吧。”男人顿了下，“我听说，一年前有人看见一个男人站在喜马拉雅山顶，周身环绕着光，而后他便随着光亮一起消失了。还有人说，那个男人右脚少了一只鞋。”

卢娜突然泪流满面，转身跑出了房间。

第二天退房的时候，她眼睛余肿未消。临走时，哑着嗓子对旅店老板道了声谢，老板回赠她一句:好好生活。

7

有些故事，没有人讲，不代表没人知道。比如，旅店老板的收藏里，就有这样一个故事:

一年前，有一对年轻的情侣来到这里。那个男孩儿明知暴风雪将至，却一意孤行拉着女孩儿去爬雪山。他的眼睛里，温柔背后藏着杀意，他想借这场暴风雪帮他达成目的。女孩儿看出了他的意图，心灰意冷，就想大不了一起死。于是她在随身带的水里放了安眠药。只可惜造化弄人，想杀人的人却被永远留在了冰天雪地里。

故事隐含的道理不言而喻:作恶者天自收。

那么，究竟有没有什么故事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两人相距不算远，同时遇难，一方得救，这个巧合无人深究。

加了安眠药的水，到底是为几个人准备的，一个还是两个？这恐怕只有故事的女主角自己心里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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