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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钱公公的孤独来历

八钱公公的孤独来历

作者: 孤岑 | 来源:发表于2018-10-25 20:44 被阅读18次

    八钱公公是我的邻居,年纪比爷爷小一点儿,他身材很高挑,眼睛大大的,右边眉毛上方有一颗大痣。他时常穿着白衬衫,用皮带把衬衫塞到黑色西装裤,皮带上拴着一大串钥匙,在村子里的小路上溜达时,就会“泠泠”作响。

    旧时家家户户的围墙都高,他每每从门口走过的时候,我就能在围墙上方看到他露出一个脑袋,路过看见我在家门口玩儿,就会朝我点点头笑笑,和蔼地问我吃饭了没啊,有时还会从围墙上给我递一颗糖。

    八钱公公有一间小平房,白墙黑瓦,与村里一栋一栋的楼房在一起,显得十分扎眼。破败的小屋好似摇摇欲坠,瓦片时常会掉下来,墙上的石灰也剥落了一大片,露出里面血肉似的红砖。

    这间小平房小的可怜,连四岁的我都觉得它小。八钱公公记性不好,有一回出门儿忘拿了钥匙。回到家门口,一摸他的皮带,才一拍脑袋发现没带钥匙。我站在家门口呆呆地看着他,他见了我突然笑了,招手唤我过去。

    “囡囡快进去帮我从抽屉里拿个钥匙好不好?”

    我竟可以从歪歪的那扇门的门缝里挤进去,现在想来也真是不可思议,难道是我太瘦了?我乖乖地挤进去从抽屉里拿了钥匙从门缝里递给他,再想从门缝里挤出去却是怎么都不能,只好等他开了门出去。

    那次以后,八钱公公就待我更好了,时不时地带给我一些零嘴,我也很喜欢他。

    有一年夏天台风来之前,广播里提醒村里人早作防范,家里人都把二楼的铺盖搬到一楼睡了。而八钱公公却显得有些局促,他的兄弟叫他去住,他却不肯,非要住在自己破破的小平房里。他花了一整天爬上屋顶,将破落的瓦片都盖好了补齐,只是墙上剥落的石灰是没办法现抹了,便也作罢。

    台风来了,全家人在底楼睡了两天,门口的梨树都被吹倒了一颗,让全村人惊讶的是,八钱公公的小屋子竟也完好无损,躲过一劫。一直到现在,八钱公公的小平房还好好的。但也只是一间小平房,他没想过也没钱造新房。这一间小平房在众多楼房之中就好像八钱公公本人一样孤独。

    八钱公公总是独来独往,可以前他并不是一个人。听村里人说,八钱公公结过婚,只是后来离了,和前妻还有个女儿。女儿离婚后跟了前妻,偶尔回来看看他,如今也已经结了婚,成了家,便少来了。

    当初离婚的时候,据说是因为八钱公公整天游手好闲,没有稳定的工作,还脾气古怪,他老婆实在是受不了了才离的婚。也因为他没有固定的收入,女儿的抚养权也没判给他。老婆走了,女儿走了,留他一个人住在这小小的平房里,整日一个人飘荡在村子里,也让人可怜。

    八钱公公后来也没有再婚,大概是因为没人看得上他。他没房没车没工作,连个好脾气都没有,又指望谁跟他一块儿搭伙儿过日子呢?

    可在我的印象中,八钱公公是一个极其和善的人。他走在路上会逗逗村里的孩子,还经常给我们带零嘴,尤其是给我(大概因为我帮他拿了不止一次的钥匙)。而且不像村里其他一样年纪的人会嫌我们烦,总是把我们赶来赶去的。也不像其他人一样因为要下地干活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他时常穿的像来视察的领导那般精神,白色的衬衫挺挺的,被整齐地塞到黑色的西装裤里,把两只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在小路上踱步。头发也用水滑溜的梳成背头,手上还戴了一只手表,倒真有一种“上海老克勒”的风范。

    谁能想到他只是一个无业游民,孤寡老人呢?

    在早些时候,八钱公公的母亲——一个和我太奶奶总是在一块儿的老太太,也和他一起住。她的眼睛不大好,看人的时候不聚焦,倒有些渗人。可能是年纪大了,牙也掉光了,说起话来也不甚利索。记得小时候我和太奶奶一起坐在廊前的的青皮竹椅上,她一路过就必定会进来唠唠,只是所有人除了八钱公公,只有我的太奶奶听得懂她说话。我常常在一旁听着觉得没意思,就跑开去了。

    后来也不知是什么缘由,或许是跟八钱公公吵了架,她就搬到了另一个儿子家去住了,那儿子的哑巴媳妇内里嫌她,却没法说,便也这样了。于是乎,八钱公公一直一个人生活着,只有一条流浪狗时不时地过来他的小平房。后来八钱公公直接给它弄了个狗窝,那条狗就顺其自然地成了八钱公公的看门狗。

    村里面的人家一户一户都造了三层楼的新房,留下的两层楼的楼房也不多了,只有八钱公公的小平房没变,农村里稀疏的高楼林立,也渐渐地淹没掉了他。

    八钱公公孑然一身,没钱没房,没有亲人在身边,村里人都觉得他孤独,他却好像并没这么觉得,整日里搓个麻将,弄碟小菜,二两小酒,倒也乐得自在。久而久之,竟也没人再可怜他,说他孤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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