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间在崇州看到一个乡村小院,那感受波及于内心的触动,就象一不小心两脚踏空,突然跌入梦境一般恍惚。
阳春三月,乡村公路两旁铺天盖地的油菜花,还有一大片嫩绿嫩绿的麦苗相间其中,人就在那诗画中游走。多年未曾体验到这样开阔的乡村美景,想实地看看振兴的乡村是怎样一番天翻地覆的变化。我们一行六个大人小孩,简直就像一群放飞的麻雀,叽叽喳喳地欢闹着,自由畅快地呼吸着。
远远地看到一户农家围墙上,探出几支紫红紫红的花束,感觉像晚开的一树梅花,正对着我们一声声深情地呼唤。
我们热切地向这个农家的画面走去,那画面也在热切地向我们奔来。
这是建在一片竹林深处的乡村小院,青砖青瓦水泥墙,一扇立体长方形木扇院门,半开半合虚掩着,院门前是一段山石砌成的石阶,石阶两旁开着层次离落的野草黄花,缝隙里钻出些青绿地衣苔藓,院门口百米处就是一大片一大片金黄的油菜花,无数的蜜蜂在油菜花里穿梭飞舞。四周很安静,没见到一个当地人,鸟儿鸣叫声格外清亮明澈。
“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那美丽的画面,如古人古村的场景,神奇地穿越而来,出现在后人的面前。
这个普通的川西乡院,在这个新时代该是什么光景呢?还有没有养得有猫狗和鸡鸭呢?
我们很好奇,同时正想跟农家讨口开水喝。
有人吗?轻叩门扉,大家都不出声,静等回应。
有狗吗?小心翼翼猜,屏住呼吸,静待热情。
有人吗?再叩门扉,侧耳倾听,没有人声,没有狗吠,没有鸡鸣,没任何回应的声音。
我们小心翼翼轻轻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长方形川西四合院,正中是青石板铺成的天井,地面铺了一些或干枯或新鲜的竹叶和树叶,石板缝隙已钻出了一圈浅浅茸茸的青草,草色新绿与竹叶树叶的黄色、红色映衬着,显得很好看又干净。高出天井地面半尺的,是一圈土筑的屋檐走廊,几根粗木廊柱撑着院子的房梁。正对院门是一间正屋,正屋两边,各有两三间耳屋。屋门是半开半掩着的,里面显得很幽深,隐约能看到散落着的几件老旧的农具。正屋门口有一条老旧发黑的小木凳,像一个旧时光里的老人蹲在那里守候着家门。
空空荡荡的老院子,冷清得出奇,时光似乎蜷缩着凝固在了这里,外面早已春潮涌动的广阔世界,似乎都与这乡院无关。
我们只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只听得到这老房子打盹的声音。
然而,我们转身的一刹那,又突然像被拥抱进入另一个明媚世界的春光里。
乡院的右边拐脚处,是一个青红砖镶嵌垒起来的正方形花台,一树两米多高的紫荆,光秃秃的枝条上,一团团、一簇簇、一串串盛放的紫红色花朵,洋洋洒洒,不管不顾,奔奔腾腾地怒放。午后的阳光从屋顶上斜斜地洒下来,满树花朵像紫蝶、像紫珠、像燃烧的云霞,更像一支整齐豪迈的队伍。那鲜明的色彩,那热烈的姿态,仿佛特意为了迎接我们的到来,齐刷刷地一秒钟就盛放了。
站在顶端的高枝,尽情自由舒展,举出墙头,向外面的世界深情地呼唤;而枝干低矮处的枝桠,自然而然地向院子纵深处伸展,那姿态,有满树满枝满院的情感,有玫瑰花蜜糖一样流淌的色彩和香甜。
紧贴墙根有一排水泥筑成的花槽,绿油油密匝匝的三叶草中,夹杂着许多断肠草,每一株草都举着许多零零星星的小黄花,像一面面鲜明的旗帜。
这是一个城乡大融合的乡村弃院,是一个时代的胎记。同时被遗弃的,还有那鲜丽的紫荆花,那些三叶草,那些野花和那些苔藓。而它们却永远记得和主人相守的那些幸福日子,它们不离不弃地为主人守护着家园,用一世的安份,用一世的寂寞守护着,等待主人归来。
不知为什么,离开这乡院的时候,我心里翻腾着一种空落落,既割裂而又无奈的哀愁:这乡院的主人会回来吗?乡村里有多少老屋在时光里坍塌,最后完全消失呢?
我看到了那一树繁花无人欣赏、无人来嗅的荒寂,也听到了时代变迁中悠悠岁月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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