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ennian
那天你突然问我,最喜欢的画家是谁。匆忙间,第一个跳出脑海的是列维坦。风景画家里,列维坦一直是我最喜欢的。因为他的风景画一直打动我,总觉得里面传递出来的某种情绪感觉特别契合自己。柯罗也是。有一个秋天的早晨去公园走路,天气雾蒙蒙的,远远看去,岸边的柳树仿佛都笼罩在雾气中,天空的色泽和感觉令我想到了柯罗的《蒙特芳丹的回忆》。人物画家喜欢的多些,塞尚、伦勃朗、委拉斯凯兹。啊,还有莫奈,你知道,我最喜欢他画的睡莲系列。当然,喜欢某个艺术家完全是出自个人的感受,因为,每个人对世界的认知不一样,会反射在喜欢的艺术领域,反射在某类作品,某个画家身上。我总感觉,我们在谈论我们喜欢的艺术时,其实就是在谈论我们自己,我们是怎样的人?我们对待事物的认知对人的认知到达了哪种程度?我们怎样去平衡艺术和现实生活之间的矛盾?
记得十年前吧,你推荐我看《她比烟花寂寞》。就是从这部影片,我知道了杜普蕾。时至今日,她演奏的埃尔加e小调大提琴协奏曲的四个乐章依旧是我最喜欢听的版本。觉得除她之外,再没有人能把这个协奏曲演绎到这个地步。但是,就能说她垄断了大提琴演奏吗?巴赫的G大调大提琴组曲里的那段前奏曲和小步舞曲,听过杜普蕾和其他演奏家的版本,最后还是最喜欢秦立巍的演奏,感觉听起来最舒服。有一次无意中听到肖邦的G小调第一叙事曲,瞬间被打动。因为我平常不怎么听钢琴演奏的,听了几个版本,发现齐默尔曼的演奏版本最贴合我的感受,每次听都会觉得内心震颤。 古典音乐的领域,大家都在吃老祖宗的老本,就看谁把这个老本吃出高度,吃出水平,给每一个时代的欣赏者提供最绝妙最独特的感受。
但是艺术确实也是残酷的领域。因为,这不是一个仅靠勤奋就可以到达成功的领域。我们热爱艺术却无法全身心投入其中,我们尽可能贴近艺术却永远不能再深入一步,因为一种叫做天才的东西挡住了我们。艺术的领域绝对要靠天才,天才传递给世人的,是一种惊世骇俗的感受,是一眼看去就惊呆了你。它让一幅画从无数张画中跳出来吸引你的目光,它让你在无数篇乐章中仿佛被电流击中。还记得《月亮和六便士》里那个可怜可卑的荷兰画家施特略夫吗?他是个平庸的画家,但又是个非凡的鉴赏者,他只能画出逼真然而却平庸的作品,但是他看到思特里克兰德的画时却深深震撼,震撼到他可以无休止的没有尊严地纵容思特里克兰德。因为在艺术的领域,他知道,这才是真正伟大的作品,唯有天才可以做到,而思特里克兰德原本是没有一点绘画基础的。扯这个,是因为我们在一步步接近艺术的时候,有时候甚至想要为之献身的时候,发现自己完全无能为力。那一点点挫败感,其实是生活的正解。
可是,我们还是离不开这些,这些仿佛已经渗透到个体之中,成为你这个人的一部分,组成了你,组成了你的外表,你的气质,你的言谈举止,你对周围的看法,你内心深处隐约的骄傲。就是这个,让你与众不同。可能,我们最终会成从事很年轻时鄙视的那种职业,那种没有灵魂,没有创意的职业,但是作为那样一个个体,在一种看似乏味的环境中,竟然也可以过成和别人不一样的样子,更加鲜活生动,更加充满激情的样子。这难道不是因为艺术贯穿到生命中所带来的下意识的抗争吗?人其实很多时候是分裂的,你简直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有多少张面孔,哪张是真的?哪张是假的?或者说真真假假组成了一个完整的人。所以还是感谢热爱艺术的自己,至少在艺术的领域,唯有真才会忠实地反射出本真的自己。尼采那句著名的话:与怪兽搏斗的时候要谨防自己也变成怪兽。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感谢我们一直热爱的文学、美术、音乐、建筑、以及与之有关的一切的美,让我们凝视到深渊时,也能从深渊里开出闪亮的花,拯救自己,继续与怪兽搏斗,并且,永远保持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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