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词,使胸有锦绣,让心容万川;让自己不空,使人生不寒。
二十八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
此诗题为《寒食日即事》。作者韩翃,字君平,南阳(今河南南阳)人,是唐朝“大历十才子”之一,天宝十三年(754年)中进士。此诗写的就是题中所示的寒食节之景之事。寒食节为传统节日,为冬至日后105天,清明节前一二日,禁烟火,只吃冷食。据传春秋时期晋文公重耳欲封赏流亡期间不离不弃的忠臣介子推,但介推辞而隐居山西绵山,晋文公烧山逼人,却不意烧死了介和介母,晋公痛悔,念其忠贞,定每年此日禁火食冷以纪念介子推。此节日在古代盛行,现今山西人乃保留。韩君平以此节日入手,一二句描景三四句写事。这里汉宫指代唐朝长安皇宫,乃借古讽今手法,毕竟直指时政有政治风险。寒食节有折柳插门风俗。皇帝“清明日取榆柳之火以赐近臣”(《唐辇下岁时记》。皇家可燃蜡烛分送臣家以示恩宠。诗眼在“传蜡烛”,点出了中心事件。蕴在“散”字,寒食分火示恩,显示的是一种无上特权和殊荣,非一般大臣可以享用。一门五侯之高第权豪才有机会。此处“五侯家”指汉成帝一日封五个舅舅王谭、王商、王立、王根、王逢时为侯,乃外戚擅政,祸乱朝廷。《汉书·元后传》有记:
河平二年,上悉封舅谭为平阿侯,商成都侯,立红阳侯,根曲阳侯,逢时高平侯。五人同日封,故世谓之“五侯”。
此处影射唐玄宗天宝年间恩宠杨家五兄妹,因色误国。清朝贺裳《载酒园诗话又编》中说:“此诗作于天宝中,其时杨氏擅宠,国忠、铦与秦、虢、韩三姨号为五家,豪贵荣盛,莫之能比,故借汉王氏五侯喻之。”
韩翃此诗不知如何被唐德宗所知,但因此而改变了命运。唐代孟启《本事诗》记载:留邸状告制诰阙人,中书两进门,御笔不点出,又请之,且求圣旨所与,德宗批曰:“与韩翃”。时有与翃同姓名者为江淮刺史。又具二人同进,御笔复批曰:“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又批曰:“与此韩栩”。
制诰是写御旨诏令之官位,乃皇帝近侍。与韩翃同名同姓的江淮刺史作为一方大员也想争这个皇帝秘书的职位,但韩翃因此首诗在迟暮之年受唐德宗赏识,官至中书舍人。
本来此诗有讽喻皇家之意,唐德宗应该看得明白,为什么还是提拔韩翃?此事德宗之心理现已无法考察,但有类同之事可作参考:
白居易的《长恨歌》开篇: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此处汉皇指的就是唐玄宗李隆基,可见以汉喻唐是唐代常用手法。唐宣宗李忱因白居易去世,还写诗一首《吊白居易》以悼念:
缀玉联珠六十年,谁教冥路作诗仙。浮云不系名居易,造化无为字乐天。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文章已满行人耳,一度思卿一怆然。
诗中除了沉痛哀悼,还说孩童也能吟《长恨歌》,外国胡人也能诵《琵琶行》,对白居易的诗大加赞赏,丝毫没有因《长恨歌》里对唐玄宗重色误国的暗讽而恼怒。
所以,后世所说之大唐遗风,也应该包括这种上位者的容谏纳言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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