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燕歌行并序①

高适②

开元二十六年，客有从元戎出塞而还者，作《燕歌行》以示适，感征戍之事，因而和③焉。

汉家④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

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

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

校尉羽书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狼山。

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

身当恩遇常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

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箸应啼别离后。

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

边风飘飖那可度，绝域苍茫更何有？

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

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注释

①燕歌行：乐府旧题。自曹丕的《燕歌行》首创以妇女秋思入题始，后人多学他用此曲调写作闺怨诗。

② 高适(700～765)，字达夫，渤海□(今河北省景县)人，唐代著名的边塞诗人，世称“高常侍”。早年曾游历长安、蓟门一带求仕，但没有成功。天宝八年(749)才应举中第，授封丘尉。高适的诗歌笔力雄健，气势奔放，格调高昂，展现了大唐盛世的精神风貌。他擅古体，五七言并擅，多边塞之作，与岑参并称“高岑”。

③和：作诗相答。

④汉家：唐朝时人们常常以汉喻唐，所以这里指代唐朝。

名家点评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二句最为沉至。(吴汝纶)

诗既赞战士为国奋战，又讥将领之贪恋歌舞，高亢之间与忧伤之情，交互并作，一结婉讽。(钱基博)

赏析

用《燕歌行》的曲调来写边塞生活和战事，是高适首创。从诗前小序可知高适的这首诗是和朋友诗而作。

诗人通过对战争过程的描写，表达了对将领轻敌失职导致士兵痛苦牺牲的谴责及对广大士兵的同情，同时表达了希望统治者任用像李广那样将领的愿望。诗人笔法凝练，将出师、战败被围困直到拼死困斗的全过程集于一诗中，过渡恰当，连接紧密。

前八句为第一段，写出师的过程，离战场越来越近，气氛越来越紧张。第二段八句写情势危急最终战败。第三段八句对举征人、思妇两地相隔，两处相思的情景，突出双方思念而不知何时再见的愁绪。通过对士兵和思妇的痛苦描写，表达了对将领的深刻谴责。最后四句为第四段，写士兵们与敌人短兵相接，拼死奋战，但因将领骄傲轻敌，急功近利，贸然出击，导致了全军将士的惨烈伤亡。诗人在这一联中强烈表达了对士兵沙场苦战的同情，以及对将领贪图功名，视人命如草芥的行为进行痛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