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和阿力已经踏上了返程的路,而一群人还在原地不断推搡大声叫道快散开快散开。回去的时候并没有走来时的路,因为太危险了。他们决定沿着铁路回家。那个时候铁路虽然才刚刚开始修建,但是已经铺到了两人的家门前了。
铁路很长,长得看不见尽头,只看得见拐弯处。周围满是荒草,荒草下满是碎石,碎石压着的是铺着铁轨的道路。道路同铁路一样长,长得看不见尽头,只看得到拐弯处。路再怎么长,同历史一样,总是有拐点的。路拐弯后,依旧是笔直,但这笔直是在被弯过之后的笔直,它的本质和它的存在其实早已是弯的了。
阿福和阿力一路走,一路对这长长的铁轨产生了无限兴趣。两人对新鲜事物总是如此充满兴趣。他们想,这么长的黑色的玩意儿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水稻,土豆,还是烟草。在他们眼中,世间万物莫不是由农作物构成的,都是能吃的。因为他们接触的全是这些玩意儿,他们除了农作物这些能吃的之外他们不会再知道别的什么东西了。所有人都一样。
他们比那些他们所不知道的那些所谓的学者们好多了,他们不仅提出了问题,他们还亲自动手想要解决问题。有了理论,总是要实践的才行,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于是他们开始动手。
他们开始动手砸铁轨。要究其本质最好的方法不是靠理论去臆测,而是把它的皮扒了自己去看。
他们如同原始人一般用着最为原始的武器,石头,砸向铁轨,试图像砸核桃一样把这铁轨砸开,以便能够看到埋藏其间的核桃仁。
两人砸得兴起,阿福一边砸一边嘟囔道:“这玩意儿太硬了,跟王八壳一样。”
这时传来一个声音:“喂喂喂,你们两个,在那里干吗!”
两人正沉醉于科学探究中,对周围的一切都已经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听觉和视觉基本上算是废了,两人这种精神对这个世界起了承前启后的作用,一个承前了贝多芬,一个启后了海伦凯勒。
那声音的所有者是一个戴着草帽扛着锄头的人。他的头跟他的身高很成比例,因为草帽盖住了他整个头,看不出具体年龄,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扛着锄头的手看起来健硕有力,没穿上衣,脖子上挂了条擦汗的布,裤子也只是一块由简单的麻布所做成的,没穿鞋子,打着赤脚。这是夏天农耕者的标准装束。他见阿福和阿力两人正在用石头狠狠的砸铁轨,心里一怒,说道:“好啊,一群赵尔丰那个王八犊子养的小王八犊子竟然在这里破坏我们的铁路,看我不砸死你们两个龟儿子养的。”
正致力于科学探究的二人不知道科学探究也是有代价的,诺贝尔捣鼓炸药捣鼓死了自己的弟弟,而两人的科学探究付出的代价则推翻了达尔文的进化论,两人不幸严重退化,成了两只王八倒还好,毕竟还是类生物且长寿,但是他们现在连王八都不是,他们现在都还只是王八儿子养的儿子。这科学探究的代价也太大了,一下子就差了三代,直接成了龟孙子。
草帽人怒气冲冲的举着锄头就来到了两人面前,两人这次缓过神来。一见此人,联想起被抢事件,心中一惊,不过上回是搞不清什么状况,而这回他们见到此人心中已明白了是什么状况,又是个打劫的。人们通常以为自己搞清了状况,其实他们早已处于状况之中。
草帽人大喝道:“你们两个王八羔子,不仅想把铁路卖给狗日的洋鬼子,竟然还在我们的铁路上搞破坏,”——草帽人这话说得就有点缺乏逻辑了,因为一个人如若想卖一样东西,定会好好对待而不会破坏,这样才能卖出一个好价钱,不至于跌价,但是这话又没有错误,因为这年头以次充好的拿根草当古董卖的事太多了,把东西卖出去不算手段,把烂货卖出去且能卖出高价获得赞誉才叫本事——这也便是大西洋西岸的一条街上的投行们所严格恪守的信条——不过人民始终都是不知道自己所保护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只在乎眼前看得见的东西——“赵尔丰那个王八蛋看来是活腻了嗦。看我今天不把你们两个打得滚回娘胎。”——这话才是真的缺乏逻辑,因为阿福和阿力两人是胎生动物,一尺都已经长成了六尺,再回子宫里面住着自是不可能,倒是胎生动物还可以再重回蛋壳中待着。草帽人上句话推翻了进化论,这句话又把人类的生殖理论给推翻了。
阿力一听,原来不是打劫的,原来是打听人的,不过自己没听说过赵尔丰,连忙摆手道:“误会,误......”
会字还没出口,就被锄头敲昏了。阿福一见阿力被敲昏了,忙说:“这真的是误会啊。”这次还好,话是说完了的,不过锄头也落了下来。
本来很多事情都是误会,只是误会被用作借口早就被用烂了,不是它太无德,而是它太无辜。
草帽人敲昏二人后,对着昏过去的二人说道:“哼,叫你们破坏铁路,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嗦,一群洋鬼子的走狗。都来破坏铁路了,看来有必要给哥老会的人说一下了,该有所行动了,不然就得吃大亏。”
阿福和阿力从王八儿子养的儿子又稍稍进化成了走狗,真不知道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不过昏过去的两人怎么也想不到,他们醒来之后会变成两个傻子,因为这次砸他们的并不是苹果,而是在这片农耕文明上的土地用来耕作的器具。而他们更想不到的是,正是因为他们这两个成为傻子的人,中国的历史就如同这条铁轨,和这条道路一样,引来了拐点。
历史的前因后果如果没被滴上墨渍的话,大致上是这样写的,一九一零年,英法德美四国银行团逼清政府订立借款修路合同。一九一一年五月九日,清廷在邮传大臣盛宣怀的策动下,宣布“铁路国有”政策,将已归商办的川汉、粤汉铁路收归国有。四川修筑铁路的股金,不仅来自绅士、商人、地主,还有农民,而农民购买的股份占很大比例。
五月,四川各地爆发保路运动。
九月,四川总督赵尔丰诱捕保路同志会领袖,封闭铁路公司和同志会,酿成成都血案,爆发同志军起义,清政府调重兵入川镇压,致使湖北重镇武汉空虚。
十月,湖北新军工程营起义,辛亥革命爆发。革命军占领武汉三镇。旋即湖北、湖南、陕西、江西、云南、江苏、贵州、浙江、安徽、广西,福建、广东、四川十三省通电全国宣布独立。
次年一月,各省代表在南京组成临时参议院,孙文宣誓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
中华民国宣告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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