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里

       此刻，是丙申年冬月十八，子时。读完三毛的《梦里花落知多少》，我躺在床上，戴上耳机，闭上眼睛，让在眼眶打转的泪，流淌下来。

       这泪是为三毛，为三毛和荷西，还是因为同样都是这样至情至性的人而不得宁息的灵魂？

      想起，荷西刚逝，三毛常常坐在墓碑旁边喝着酒自说自话，这一坐就是一整天，从日出黎明破晓，到夜幕降临万籁俱寂。每次一哭都似泣血。有一次三毛的父母左等右等不见她回来，就上山来把她拉回去，她挣开父母的手拼命地用手扒着坟前的土，硬是生生地把手指抠出了血。

        也是这样的夜深人静吧，读到这里时，我合上了书，倒抽了一口冷气，然后缓缓地吐了出来，悲伤蔓延到全身每一根细微的神经。第一次，我开始愿意相信人有三世。如果有来世，我想遇见三毛，我想走过去和她打招呼，我想紧紧地拥抱她，我想和她一起坐在路边的靠椅上喝红酒，我想和她骑着摩托呼喊尖叫一路疯狂……

       但，真有来世？

     几年前，我还是个懵懂的大学生。拨开时光的云雾，我隐隐约约地记得，在那个满山桃花开的三月，我见到了走路如踩着棉花不曾听见声音的安，如她又轻又低的语调飘荡在湿润的空气里。或许因为梅雨季节，世界笼罩在浓浓的白色的雾汽里，所以让我觉得和她的相遇，一切是那么梦幻。

         某一日早春的午后，我们压着马路，她笑着说，我找到了一家清吧叫荷西咖啡馆，要不要去。我说好啊。

        那家咖啡馆坐落在农院路一个不起眼的路旁，骑车的时候不注意看就会容易错过。安是有多细腻才会找到？

        走进咖啡馆，我被它古朴典雅的怀旧装饰俘获了。在这个小城市，未曾想还有这样一家别致的咖啡馆，这让我欢喜不已。相框，墙壁，名片上都有三毛的照片。我迄今还记得，名片上这么写着：我站在桥上等你，那么你在哪里。

         后面，我们又断断续续地去了几次荷西咖啡馆，一来二往和老板也混熟了，看到我们来就直接和服务员说，二楼，两位。我们总是径直踩着七十五度的木质楼梯噔噔地上楼，踩在吱吱呀呀的木质楼梯，我心想着要是摔下来也会很开心吧。如果顾客不是很多，我们一般都坐在最靠外的桌子上点东西。安点蓝山，而我要么点爱尔兰，要么点卡布奇诺。后面安不在了，我自己也断断续续地来，但是一直点着爱尔兰。

       思念此生无缘人。

     有些人注定只能用来思念。

     三毛在书里这么写道：亲爱的荷西，你走的那一刻，我早也跟着你去了。因着骨肉相连的父母，所以我不能死，我要好好活着……倘若死去的是我，荷西该多痛苦？很幸庆是我活着，我承受着这痛苦……

         谁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终归是转身离开还是深陷泥沼的双选罢了。三毛那么爱，那么念，夜夜失眠，泪欲流干，终不能再见重生的荷西，更何况我这匆匆相遇又匆匆离去的朋友呢？

         在我决定离开这个城市的前几个月，我再次去了荷西咖啡馆，点了爱尔兰，续了两次杯。老板抽着烟坐到我了旁边，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三毛怎么死的，你知道吗？我一愣，微笑着摇头。

       回去查资料，资料写道：1991年1月2日，三毛因子宫内膜肥厚，住进台湾荣民总医院，3日开刀完成手术。4日清晨，医院清洁女工进入7楼妇产科单人特等病房，打扫浴室的时候，看见坐厕旁点滴架的吊钩上，悬挂着三毛被尼龙丝袜吊颈的身体。她身着白底红花睡衣，现场没有任何遗书。法医推断三毛死亡的时间是凌晨2时。

      我问同样喜欢三毛的夏洛克，你觉得三毛会自杀吗。他说三毛还活着。

       最后一次，再去荷西咖啡馆时，我问老板你相信三毛就这么死了吗。老板吊儿郎当的表情凝重了，翘起二郎腿看着我说，你觉得是他杀还是自杀呢？我看着他的眼低下了头。

       他又问，你的朋友呢。我抬头，微笑着说死了吧。他哈哈大笑，你不知道？我说知道。

       荷西在三毛心里一直都活着，三毛一直活在我们心中，而安呢，死在了我的心底。

       老板饶有兴致地看着我说，你的眼里，有故事有伤。

你的眼里 你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