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感谢各位家人们的支持，我们医院这一年接待得患者数量终于突破了万人大关。另外，长期生活在住院部里面的患者也达到了满员。这一切都是家人们的支持，是家人们的厚爱。”
一块立在街角处的屏幕上，正出现两三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他们一脸的兴奋，手里举着一面面锦旗，因为数量超额，不得不将拿不到手里的锦旗挂在了衣服上。在这些人的一侧，站着一位身材矮小的中年男人，他的脸上不时浮现出满意的神情。
“值此新年之际，我们特别推出预定活动，只要在正月十五之前预定我们的医生，或者预定住院部的床位，我们将会给予八折优惠。希望家人们相互转发，相互通知。机会只有一次，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屏幕外面是正在进入年关的街区，挂满了衬托节日气氛的灯笼，只是路过的人很少。更不要愿意冒着被人嘲笑的眼光，而抬头看向这块屏幕的行人了。
行医本该祈求生病的人越少越好，偏偏他们在庆祝治疗的患者破千上万，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2
就在这热闹兴奋的屏幕因为时间缘故不得不收敛起锋芒时，在与它正对面的一个收了灯光的巷子里，冲出来一个男孩，他一边不停地整理自己手里红色的袋子，一边快速打量着四周，寻找着没有阻碍的道路。在他的身后，是一阵打破了安静的夜的吵闹声：
“抓住那个男孩。”
虽然现在已经是凌晨时分，街上的行人车辆已经看不到了，但随着它们一起藏身起来的，还有那灯光交错的道路。男孩只需要找到正确的方向，再沿着脚下的路一直不停止跑去，摆脱身后的人，是分分钟钟的事情。然而他只顾寻找正确的大的方向，却不曾料到，不过是小小的一块砖头，一些因为贪玩没有及时回到家里的丝滑的果皮，就能凭借自己的实力，让一时没有注意的人，尝到被忽视的滋味。
男孩并没有像一般摔倒的人那样趴在地上，因为久经沙场的缘故，他的重心虽然出现了偏差，反应也还来得及。他快速将自己已经飞出去的身体向下弯曲，同时收起自己的右腿，向一侧倾斜45度，左腿微微向身后摆开。身子如同凌空的燕般跳出了数丈距离。稳住身子后，他继续向着选定的方向跑去，至于落在身后的手中袋子装着的东西，那些只是为了薪水追赶出来的人，他不觉得他们会用尽全力。
那些不得不掉的几样物件，远远看去，不是庆祝新年的喜庆之物又会是什么。
只是临近新年，谁的口袋还没有几个零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孩要冒着被捉住的危险去窃来一些年货。
3
眼睛是无处不在的。就算是藏在角落里面的人，就算是退出江湖的前辈，只要一日名声在江湖，江湖的人总可以将他的底子翻个遍。
寻找男孩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情，那些记录了所有有关当事人的资料就已经摆满了调查人员的桌子。
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因为家庭原因没有继续读书，父母重病因为没有筹集足够的医疗费，已经离世了。唯一的亲人就剩下了患病在床的爷爷。
“他是第一次作案吗？”
“是第一次。”
“可是我听超市的负责人说他的手法熟练，不像是新手。”
“他们也说你手法娴熟。”
“嗯？”
说话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冬日的风吹动着桌子上面的纸张，哗哗哗响。许久，屋子里面再次响起说话的声音，有些事情，我们还是早了解清楚得好。
男孩很快就被带了进来，和他一起进入房间的，还有他身上说不出来的消瘦感，似乎是很长时间也没有补充充分的营养。他脸上却有着平常人不容易看到的神气。
4
“多大了？”
“过了年就二十一了。”
“不在家好好过年，到超市里面偷东西干什么？”
“饿。”
“我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吃不上饭，怎么会饿呢？”
“身子倒是不饿，就是这里饿。”男孩指了指自己的头，笑了笑。
“那里怎么会饿呢？”
男孩没有立即回答，他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道：
“我的父亲母亲前段时间刚刚走了，就是在街角大屏幕展示的那座医院里。他们走得时候拉着我的手，一直不愿意放开，我以为是他们还有心愿没有实现，刚要凑到跟前去听那些话，却被一旁的护士打断了，催促我去交住院费。等到我再次回来时，他们，他们已经……”
长久的沉默在房间里面再次蔓延开。不过这次男孩恢复地很快，他在看了一眼窗外亮起来的红灯笼后，笑了笑：
“你知道吗，现在我只有爷爷一个亲人了，他一个人住在村子里面的土房子里。以前我和爸爸妈妈一块去看他时，他总念叨着想要看看城里面的烟花，那时候因为要赚钱，一直没能实现他的愿望，等到好不容易攒了一点钱，父母亲又都病了。”
男孩的声音里带着抽泣，只不过眼泪还没有真的落下来。
“从那时我就在想，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将城市里面的烟花带回去，就在爷爷住着得院子里面放，让他一抬头就能看到。”
“只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里已经明令禁止燃放烟花了。我在好几个超市问过了，只有这里还剩一些。”男孩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他抬起头，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几个人，问道：
“叔叔阿姨，能不能在我点燃烟花后再抓我，我只想让我爷爷的心愿得到满足，到了那时候，不管你们怎么处置我都可以。”
记录案情的人停下了手中的笔，安静的气氛开始在屋子里面蔓延。窗户外面是张灯结彩的街道，来往的行人一脸的开心。似乎有没有天空中的盛宴对于他们来说都不重要。
都说这是一个富裕的时代，可还是有人看到了绝望，还有人连吃上一口草莓的机会都没有。
许久，屋子里面才响起来说话声，走，叔叔陪你去放一场烟花。
烟花已经变成其他人的传统，至于新年，大概也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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