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爱,轰轰烈烈,浪漫得拥抱不住每一个山盟海誓;有一种爱,简简单单,平淡得抵挡不住每一滴柴米油盐。爱如茶水,短暂的沸腾之后归于平静,久久地,沉淀着宁谧的美好。然而,有一种爱,不是占有,不是索取,只是独自一人默默的守护和关心,用淡淡的回忆支撑起所有的念想。
一如金岳霖对林徽因的情意。
汪曾祺的《金岳霖先生》中,曾记录下他生活中一个小小的细节。很多很多年以后,世上已经没有林徽因。突然,有一天,八十多岁高龄的金岳霖先生,郑重其事地邀请了自己的一些至交好友到北京饭店赴宴。众人到场后皆大惑不解。终于,开席前,他郑重宣布,今天是林徽因的生日!顿时,举座感叹唏嘘。
当所有人逐渐开始适应没有她的日子时,他不惊不诧地,用行动唤醒了他们遗忘的记忆。尽管,隔着烟雨朦胧的岁月,她早已是历史画卷上一个美丽的剪影。尽管,那一场短暂而动人心魄的初恋,早已远去了半个多世纪。
在他晚年,记忆力不再清晰之时,她依然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谁说,最长情的告白,一定要是陪伴。他,日日年年,年年日日,静静地凝望那一个远去了的背影。这个脉脉仰望的姿态,足足超越了一个世纪的精彩。最令人潸然泪下的,就是在逐渐老去的日子里,他还能在第一时间想起她。
曾经,有一位学者拜访金岳霖,极力央求他为林徽因的诗文集做一篇序。他端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很久很久,像是在回忆几十年来的每分每秒。最终,他摇了摇头,说,我所有的话,都应该同她自己说,我不能说。我没有机会同她自己说的话,我不愿意说,也不愿意有这种话。这个学者不禁对金岳霖先生的固执目瞪口呆,无奈之下,只能空手而归。
然而,事实上,在他与林徽因相识、相知、相处的所有时间里,从开始,到结束,他也不曾对她说过一句关于爱与情的话语。他们之间的感情,像爱情,却绝不是爱情,如友情,却胜友情千倍万倍。那一句句爱你,那一句句等你,深深地沉淀在他自己的内心,无人知晓,包括她。
在他的生命中,她是一个带着传奇色彩的女子。就像四月早天里的云烟,轻柔,娉婷,就像夜夜的月圆,天真,庄严,就像新鲜初放芽的绿,蓬勃,朝气。她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爱,是暖,是希望,是人间的四月天!“一身诗意千寻瀑,万古人间四月天”金岳霖用短短的十四个字,真实细致地写尽了她短暂但辉煌的一生。
初遇,在一个草长莺飞的季节。只一刻,他们就一见倾心。只可惜,当时,她初嫁梁思成。几天后,林徽因带着满脸愁容,寻求他的意见,因为她同时爱上了两个人,不知如何是好。金岳霖已经听闻,当她以同样的方式对梁思成诉说时,得到的回复是,她是自由的,如果她选择金岳霖,祝他们永远幸福。因此,他给予她一个坦诚率真的回答,看来思成是真正爱你的。我不能去伤害一个真正爱你的人。我应该退出。
结果,他真的做到了,不仅彻底,而且完美无缺。无法想象,要拥有多大的勇气,才可以让他放弃一个心爱的女子,要拥有多大的胸襟,才可以让他为了她独守一辈子的寂寞,要拥有多大的执着,才可以让他几十年如一日的等待,无怨无悔。金岳霖用理智和信念,成功地驾驭了自己的情感,至死不渝。
据说,一个地方,只要住着林徽因,不远处,一定住着金岳霖。他为了远远地守护她,几十年来,一直都与她毗邻而居。他们两家通常只隔着一堵厚厚的围墙。他只要每天能听到她的声音,感受到她的气息,看到她的背影,就已足够。不仅如此,他们常常会邀上一些好友,聚在一起展开文学沙龙。聚会上,她和他总是滔滔不绝,不甘示弱。他,用自己独特的方式,爱他。
徐志摩为了陆小曼可以再次浪漫启程,梁思成在林徽因走后选择再娶。他,金岳霖,甘愿用孤独的一生,细细演绎那一段凄美的爱恋,自始至终,彻头彻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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