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实际人生?
是你听到《刘三姐》,知道这是广西;看到象鼻山,知道这是桂林的象征;看到漓江,知道适宜乘竹筏游览。先生说:“人一看见它,不免想到它在实用上的意义,发生许多实际生活的联想。”它是什么?“它的正身是实用世界中的一片段,它和人发生过许多实用的关系。”无数个这样的片段排列组合构成了实际人生。
艺术离实际人生有多远?
有时取决于空间的距离和联想的跨度,卞之琳在《断章》中写“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距离产生美;有时取决于观者的角度,苏轼在《题西林壁》中写“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角度产生不同的美。在先生看来,“看倒影,看过去,看旁人的境遇,看稀奇的景物,都好比站在陆地上远看海雾,不受实际的切身的利害牵绊,能安闲自在地玩味目前美妙的景致。美和实际人生有一个距离,要见出事物本身的美,须把它摆在适当的距离之外去看。”除此之外,我想有时候艺术和实际人生的距离还取决于当下的心境。人闲方能听见桂花落、更觉春山空。但是心境并不是一成不变,也不可能在而立之年就如静水流深的渊潭暗河,更不能变成一池死水。而会有涟漪甚至也会有波诡云谲之势。我必须承认自己的实用主义思想,必须面对自己依然够不着阳春白雪,不能免俗,对美对艺术的欣赏仍然会加入实用的态度。
先生说:“在美的事物和实际人生之中维持一种适当的距离。”在先生看来,造成这距离的可以是空间的距离,是盖在雾雪月上的白纱,是初到一处的新奇,是当时很苦现时却甜的回忆。他在提及“距离”时总不忘冠以“适当的”三个字。他说:“‘距离’可以太过,可以不及。艺术一方面要能使人从实际生活牵绊中解放出来,一方面也要使人能了解,能欣赏,‘距离’不及,容易使人回到实用世界,距离太远,又容易使人无法了解欣赏。”“适当”和“相关”一样,是很玄的词,该怎样去把握这个度量呢?现在人们常用来形容影视作品的一句话诠释了这个“距离”,“艺术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乍一听,恰到好处,猛一听,好像仍是用玄学来解释玄学。把握“适当”的距离有赖于经历、知识的沉淀,加以直觉和情感的指引。其实,人在什么阶段做什么事我觉得是对的,我不喜欢小孩子非得各个都学让梨的孔融,把握距离是在人与人产生社交关系网之后才需要引入“适当”,来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也避免自己伤害别人。在我童年时期,老家门口的池塘边有一棵桃树,作为一个小孩的视角,桃子是我眼中的艺术品,我想占有它,此时我和它的距离几乎是0;长大后学了课文《病梅馆记》,桃树佝偻着的身躯斜倚在池塘边,我也觉得它的形态很好看,我想画下它,这时我们的距离大约只有2米;再到后来,爷爷奶奶去世了,这棵桃树也被砍去做了柴火,它只模糊地存在我的记忆里,这时我们的距离已经没法丈量了。桃树已不再只是一棵树,而是和爷爷奶奶的形象站在一起,等待我们这群候鸟常回家看看,只是现在再回去,桃树不在了,爷爷奶奶也是,“适当”的距离变成永远也够不着的距离了。先生说:“我小时在乡下住,早晨看到的是那几座茅屋,几畦田,几排青山,晚上看到的也还是那几座茅屋,几畦田,几排青山,觉得它们真是单调无味,现在回忆起来,却不免有些留恋。”这样看来,在我自己提出的经历、知识、直觉和情感因素中,情感因素对把握“适当”的距离冲击最大。
不仅是在美的事物和实际人生之间需要维持一种适当的距离,人与人之间也需要这种适当的距离,回望我离开的地方,丹霞色的山、青绿色的水、晶莹剔透的雾凇、旭日东升穿过的云海和萦绕耳旁的谆谆教诲,都因这“适当”的距离而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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