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般的恋爱

对于80后来说，很多人青春期接触的第一部日剧，就是《东京爱情故事》。美好的赤名莉香，爱得纯粹，爱得痴狂，属于她的爱情，并没有一个王子公主的幸福结局，然而我们依然向往成为她，梦想着长大后也能如此爱一场，才不枉此生。

《东京爱情故事》可以说开启了一个日剧新时代。后来我又迷恋过《美丽人生》《悠长假期》《爱情白皮书》……它们竟大多出自于一个之手——编剧、作家北川悦吏子。

对于喜好日本文学的人来说，她可以说是现实生活中的女神、榜样吧。我曾像迷恋赤名莉香一般迷恋过北川悦吏子。能写出那么好的文字，该是如何惠质兰心？

最近，她又出新书了。「運命に、似た恋」，中文应该叫《命运般的恋爱》。迫不及待买回家来读。

一个45岁的单亲妈妈，靠在洗衣店工作为生。一个频频获奖的年轻设计师，美颜又堪比设计功力。他们相遇，相爱。他说他是她十几岁那年交换过约定的小男孩，而之于她，那个小男孩是她苦闷半生唯一的心灵支撑。然而，某一天，她发现，他并不是“他”，那么他又是谁呢……

老实讲，这本书读到最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动。可以说和现在市面上太多小说、太多电视剧电影一样的套路吧——靠猎奇的情节吸引人眼球。禁断之恋啊，不伦啊，人与非人类相爱啊……这个故事属于“小鲜肉爱上大龄女性”那种设定，假想拍出电视剧，也就是用来给每日为不归家的老公、不听话的孩子和永远也干不完的家务苦闷的家庭主妇做梦用的。故事里还有特别特别坏的情敌陷害桥段，有绝症桥段，有两小无猜回忆杀桥段……恩，还挺复杂的，狗血元素、套路元素不少，没有一样是可以给我带来共鸣的。

不知是北川悦吏子写的东西不如以前好看了，还是我长大了不再喜欢她编的故事了。总觉得读着读着，尴尬癌随时都会犯。但我想她还是没变的吧，要好就什么都好没有任何缺点，要坏就坏得掉渣人神共愤，这种黑白分明的人物设定，的确是她的风格。还有那些主人公口中吐露的“纯爱”台词，光想象一下说那些话的情景，就尴尬死了。生活中没有人那样说话吧……但我的理解是，这是北川悦吏子对浪漫的坚持。所以，也许真的，她没变，变得是我。

写到这里发现我好像把自己年少时的偶像“批判”了一通……其实她还是我的女神，书中对于男与女情感触发、相互吸引、彼此温暖的那些细节与心情描写，还是那么到位。我想这是北川悦吏子最厉害的地方。

比如，男女主人公各自繁忙，没有时间好好约会，就尽量找时间呆在一起，哪怕只是一起工作。对于这个情景，她是这样描写的。

「二人はそれぞれの作業に没頭する。別々のことをしていても、そこには妙な連帯感があった。」

（他们都埋头于各自的工作。但虽然做着不同的事，二人之间却有着一种微妙的联系。）

仔细想象一样这个场景，会发现生活中有很多相似的再现。想起某个周末上午，阳光很好，我坐在榻榻米上练习学会发表的稿子。读着饶舌的日语，有些疲倦。这时听到老公在旁边房间读英语的声音，他也在练习工作上要用的东西。那一刻心里特别柔软，又莫名充满力量——两个人一起努力，成为彼此的鼓励与支持。

可能与我自己的阅读偏好有关系吧，比起读那些缥缈的、离奇的情感纠葛，更钟情于读到生活中可能遇到的、朴实切身的细致描写。北川悦吏子的作品是带给我这种愉悦的。

这本小说最感人的一段是女主角与男主角第一次发生争吵后情绪失落时，她尊敬的长辈告诉她的一段话。我认为这是全篇的精华，证据是，小说结尾又再一次强调了这段话。

「コンパスで描いた綺麗な円じゃなくていいってこと。デコボコして、ガタガタして、あ、もうダメかな～なんて、途切れそうになったりして、でも、寄り添う気持ちがあれば、それでいいのよ。人と人って」

（我是说，你们的关系不用像圆规画的圆一样完美。凹凹凸凸，摇摇欲散，“啊，不行了~”有时也会觉得走到了穷途末路，但是，只要还有想依偎的心情，那么就没问题。人和人之间就是这样）

读到这里，想到网上流传的一段话，是安妮斯顿与布莱特彼特离婚时说的。

“每段关系都有漩涡和波浪，有时很艰难，有时很宁静，有时充满乐趣。最艰难的时刻往往是你想追求一种完美的境界，但那是可笑而不现实的。婚姻最神奇之处在于，在经过了那么多漩涡和波浪后，站在你身边的还是同一个人，你仍然深切地感受到，自己爱着对方。每次争执，总能让你们重新相遇，重新相知，重新相爱，在婚姻中，你们再展开一段新的婚姻，如此永远延续，没有终点。这就是我喜欢婚姻的原因。”

我想，它说的也是同一个意思。爱情重要的是，吵不走，打不散。没有一对情侣是完全契合的两个人，没有一段爱情是不用磨合就能成就的天衣无缝。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中，你们是不是一直都愿意继续彼此依偎？如果是，那么坚定地走下去，即使是不那么美好的时刻，也把它们当作“互相迁就、互相认错、重新证明爱情的机会”。而如果不是，那么也坚定地选择去走自己的路，去寻找那个想让你一直依偎的人。

我又想到曾经的《东京爱情故事》。它给我们讲的是“如果不是”的结局。

北川悦吏子的新书《命运般的恋爱》，讲的却是“如果是”。

但，都是勇敢的故事。

我喜欢90年代搬上过屏幕的那些爱情，它们看起来那么真，那么有力量。还有《美丽人生》中双腿残疾却梦想穿上水晶鞋的杏子，《悠长假期》中“生命不止折腾不息”的大龄剩女小南……北川悦吏子喜欢写一个女人的坚强与勇敢。这恐怕是我还爱着她的原因，尽管也许故事不再是我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