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人

大舅家的邻居，是一个老头子和他的儿子。至于老头子的老婆，我从来没有见过，大概早就死了，记忆中就一直是这两个人。

那个老头子的儿子，即使放到现在，也是一个毫无争议的帅哥，身材高挑，五官端正，更难得的是他的脾气性格特别随和。我记忆里他是村里相亲最多的那个人，好几次都是在大舅家里，我们几个小孩子偷偷摸摸的趴在窗台上偷窥，每次都给舅妈发现，赶了老远出去。不知道为什么，他相亲那么多次，却一没有成功，村里很多一般般的年轻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他还是一个人。

至于那个老头子，身材精瘦，单从相貌来说，算不上有多难看，可是这人脸上总是带着一股阴霾之气，仿佛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在他身上似的，哪怕他看你一眼，也会让你觉得很不舒服。

因为这个原因，我几乎从来没有去过他家，虽然他家就和大舅家共用一个堂屋，就住在对面的屋子。只有一次，我去找表弟玩，可巧那天表弟在老头子那里，如此近的距离，实在无法退避，我只好硬着头皮进了他家的家门。

那间屋子里的陈设，跟普通的农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朝南一面土炕，朝北是几只立柜，正对着门口的是一只柜橱，柜橱上面是三面带图画的镜子。屋子还算整洁，摆设也不乱，可是就是有一种古怪的感觉，我一进去就闻到一股特别难闻的气味，这气味并不浓烈，可是在我闻来非常的恶心。我急忙抓了表弟的手，就装着很急切的出了那间屋子，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去过第二次。

据表弟说，那个老头子专门爱抓蛇吃。

那时的农村，田间地埂，大道小路，甚至是堂屋或者屋檐下，到处都有蛇的影子，虽然北方少有毒蛇，可是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一条几尺长的大人拇指粗细的蛇，也足以让他产生心理阴影。我在草丛里见到过一只呆呆傻傻的青蛙，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它对面就是一条大蛇，足有一米多长，我当时就跟那只青蛙差不多，也吓得呆了。

而这老头子，竟然专门是吃蛇的，然而这并没有让我觉得他有多了不起，反而更增添了憎恶了——连那种可怕的东西都能吃的，岂不是说明，这人比蛇还要可憎？

那一回我去村头的供销社买东西，回来的路上正看到那个老头子，他好像也去买东西，抬头看到了我，脸上突然出现了凶恶的表情。

小路的两旁，因为是洼地的缘故，并没有种庄稼，除了一蓬蓬的野菜野草，都是高高的芦苇丛，芦苇丛一望无际，风吹起来更显得神秘莫测，里面偶尔传出来一声不知名的鸟叫，越发显得瘆人。

那里基本上可以算是荒郊野地了，还要看到那样一张瘆人的脸，我那是年纪还小，并不懂得怎么隐藏自己的想法，于是我狠狠的爆了一句粗口，那老头子怒极，竟然朝着我奔了过来。

我急忙转身跑向供销社，本来我一直不能跑的，可是那一次，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居然跑得飞快。那老头子虽然也是大声叫骂，却并没有真的追过来。可是尽管如此，我也是怕得不行，担心他在那里一直等着我，硬是走了多半个小时，绕路才回的家。

那以后我回到了城里，跟谁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直到最近，十几年过去了，我才回到村里。村里已经物是人非，原来的砖瓦房都变成了楼房，连我这个在那里长大的人，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我向表弟打听过去的那些人，装作无意间问到了那个老头子。才知道老头子早就死掉了，他的儿子如今也已经人到中年，却还是一个人打着光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