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写作与释放废气

文学写作与释放废气

（读《现代主义文学在中国的发展历程》有感）

1、“反映的”还是“表现的”？

所有表达都是一种表现，因为所有表达都是某个中心主体的内在思想或者情感的外化。难以逃避的中心主义就注定了表达不可能不是主观的表现。同样，所有表达也是反映的，或者说，所有主体表达的东西都离不开主体对环境的认知。中心与环境的区隔与关联是中心性主体存在的基础，表达的内容必然来自对这种区隔与关联关系的反映。

因而，表现必然是对反映的表现，而反映必然是一种表现。两种都不可或缺。

但作为文学或者艺术演化的不同阶段的特征，其区别在于目的不同。表现主义出现之前，表达的目的是所谓客观地反映现实（但所有现实只有成了内在的东西，才能被反映。用一句哲学话语说“存在就是被感知”），而表现主义则力求只表现内在的情绪或者情感，不关涉外在对象（但内在的东西当然离不开对外在的反映，套用一句话“你的灵魂只是外面事物的影子”）。正是两者目的的差异，造成了不同的风格与审美情趣。

当然，艺术观或者审美情趣的变迁来自人生态度的演化。反映论时期的人生态度是缓慢的平和的，冷静地面对现实，描绘现实，努力发现现实里的美与丑。而表现主义时期的人生态度是时刻关照自己的内心，生活不是外在条件所决定的，不是生命对环境的适应，而是生命对环境的反抗，是生命自身意义的绽放。反映论时期的人是理性的，表现论时期的人是感性的。前者是水，顺应环境，并放映环境（容器）的性状；后者是火，点燃自己，炙烤环境，在逆境里焚毁一切，宁玉碎不瓦全。

应该说，表现主义的出现，体现了人性解放到达了新阶段的特征。

2、“文字的”还是“文艺的”？

因而，所谓表达，离不开反映与表现两个方面。但我们关心的是所谓文学表达，不是一般的文字表达。文学的本质在其内在的文艺性，也就是所谓艺术性。在西方绘画史上，表现主义跟其以前的作品的差异是一目了然的。中间有一个过渡期，以“后印象”三杰中的梵高为代表。梵高作品，还有“反映”的追求，但已经极具表现主义特征。那是一种类似歇斯底里的内心的狂热和呐喊。我喜欢梵高和波德莱尔。因为，他们的表现里还有可辩的视觉形象。波德莱尔探索文字所表达出来的不同感官之间的通感，让内在的火，映在外面可触的物象之中。梵高在画画，波德莱尔在诗歌里分别实现了人类情感与外物的结合，实现了内在与外在的一体化。

我自己的审美情趣具有这种内外兼容的倾向性。我所理解的文艺或者艺术，就是这种审美情趣倾向性。没有倾向性的表达，不文艺，不够艺术。

所谓“后现代主义”对艺术本身的否定，在我看来是因为艺术灵感匮乏后的标新立异，一种所谓否定的肯定。即以否定方式表达的一种态度。其倾向性是否定倾向性。以为死亡不是一种生存，但死亡只不过是另一种存在方式而已。负数虽然是正数的反面，但它还是数。逃不脱共有命运。说艺术死了，自己就成了艺术，其实也免不了死亡的命运。说上帝死了，自己还是无法万寿无疆。所谓后现代不过是自掘坟墓。

只要世间还有情感，艺术就不会死。

3、问题是需要什么样的艺术?

需要什么样的艺术，或者应该表现什么样的艺术？这个问题的回答也许需要一定的“艺术性”。这个带引号的“艺术性”，实际上是一种讽刺。是一种反艺术的“厚黑学”。由于艺术表现不可能不反映现实，那么反映出来的现实就可能会不如人意，甚至有悖“人意”，因而可能会带来危险。这时候，选择性的反映那些讨好“人意”或者准确地说讨好“上意”的艺术就大行其道，而真正的艺术遭受打压。这时候，奢谈什么主义都无异于放屁。

在一个只能放屁的环境里，根本不会有文学艺术，只有阿谀逢迎的狗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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