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并没有把伊利斯的发疯当回事。重要的是凯斯特诺爱我,我也爱他。
第二天一大早,我将所有文件归档,整理办公桌。这也是老板成为男朋友的好处之一,他会更加体贴我——凯斯特诺今天加班,我今天休假!
既然是休假,我自然不会委屈自己。
再次踏进淑女帮的领地,碰巧珊瑚不在。远远地,我看见一群贵族装扮的淑女,坐在精致装修的房间里用餐。摆满精致食物的餐桌旁,淑女们端正坐直,学着西维亚公主拿起刀叉,小口咀嚼吞咽,同时还得小心拿起高脚酒杯,和身边同伴微笑碰杯。用完餐后,擦嘴也有严格规定,餐巾必须折成同样的形状,捏起一角轻轻擦拭。
很明显,淑女们每个动作都有固定姿势,身体摆动的角度、幅度,都被严格规定。
一身浅蓝色纱裙、戴着珍珠首饰的西维亚看见我,欣喜地说:"安莱,你来了。"
她放下刀叉向我走来,拖地长裙被提起,露出她穿着雪花高跟鞋的脚,"一直觉得我们姐妹像活在两个世界里,以为你会把我忘了。"
"怎么会呢?"我说。
西维亚牵起我的手,对众淑女道了别。
"索洛克去出任务了吧?"
"他并没有去呀?"
"为什么?难道他放弃了?"
"不,好像是因为其它原因。"西维亚奇怪地看着我:"你不知道嘛?"
"不知道。"
西维亚笑道:"你最近都不关心哥哥,净关心男朋友了。"
我思量着今天见完了公主,我得去见索洛克一面。
西维亚带着我来到了她的私人温泉。池边绿树巧石相映,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许许多多的小白狗,有六七只吧,错落有致地趴在在石阶上、树林间、草丛里,有发呆的、有打盹的,还有拥抱在一起的,各种萌态十分可爱。
脱衣服时,西维亚忽然面色苍白地扶着衣架坐下。
"公主姐姐不舒服嘛?"
"可能是最近节食过度了,头有些晕。"
西维亚说她没事,我也没有多问。
整理裙子时,我将随身携带的银匕首拿出来欣赏了一番,放进了衣服口袋里。
"这把银匕首可是索洛克送的,很漂亮吧。"
"我不敢碰刀。"西维亚说:"宁可碰毒,不敢碰刀。"
我笑了:"毒难道不比刀可怕嘛?"
池子的另一边装有几个高高的水喷头,泉水从喷头中喷入池中,有几个浴客站在水流下,接受流水的冲击,一会颈部,一会背部,一会腰部,说是对治疗颈椎、腰椎病效果很好。女仆撒了很多花瓣在水面上,我把自己泡在温泉里,享受水流的轻度按摩,眯着眼睛,像是睡在摇篮中的婴儿,正沉醉在母亲轻轻的摇动中。在温暖的泉水中,我感觉身上的疲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西维亚问我:"能告诉爱情是什么样的嘛?"
"像一个梦境。"
这是一句傻话但西维亚听懂了:"可梦是会醒来的。"
"梦也会变成真的。"
"好吧,安莱妹妹。不用跟我说什么,我全知道。你爱凯斯特诺,凯斯特诺也爱你。我衷心地为你们高兴。"西维亚说。
我没有出声,而是将自己没入了水中。沉浸在水里,就像我的整个世界都是水做的,就像我是水神一样。
"你不用担心,等父亲回来我劝他解除你跟伊利斯的订婚。"
我知道公主姐姐是对我好的,不对我好的人只会劝我放弃希望。从六年前开始就只有西维亚和索洛克才对我好。
"凯斯特诺,他是真得很爱你,因为爱你,他孤身潜入魔族人的领地去救你,因为爱你,他力排众议将你提拔为总督秘书,因为爱你,他支持你自己的理想。有他你真幸运!"
我也觉得自己挺幸运的,二十二岁,做自己喜欢的工作,自己爱的男子也爱自己。我感到我真得找到了一个值得爱的人。
"伊利斯是个骗子!但凯斯特诺不一样,他值得去爱。"
西维亚闻言眼神变了,"何为值得?爱意味着牺牲,本身就是不值得的。咦,安莱你这是要走嘛?"
"嗯。"我裹上浴袍,擦干头发,"我还是回去工作吧。"
"不要去工作了,再陪我聊聊吧。"
我笑道:"使不得,使不得。那可是有关图兰特王城的大事。"
二
就在刚刚,在和西维亚交流中,我发觉了一个我一直遗漏的点。只是有可能,我想有些事需要先查证再说。
我喊了四个绅士今晚去办公室。我用钥匙打开门,门并没有锁,推开门的刹那一股暖气扑面而来。
办公室里,壁炉烧得正旺。可这个天气不需要点壁炉的,而且我临走时也没有点壁炉呀。
只有一种解释,就是我离开之后有人进了办公室,有人将壁炉点燃了。
暗叫不好,我跑去我办公的桌子发现抽屉被掀了一个底朝天。文件、笔记散落一地。
我跪在地上,把所有的资料都整理好,并以最快的速度盘点了一遍。我惊讶地发现其它文件都没少,鲨鱼的笔记都不见了!
我回头看看烧得正旺的壁炉,壁炉里没有木柴。原来如此,一定是有人故意将壁炉点燃,把鲨鱼的笔记都烧掉了。
"这究竟是哪个混蛋干的?"
办公室的窗户是锁好的。我查看了一下完好无损的门锁,"他有办公室的钥匙?"办公室属于高度机密,钥匙除了我、凯斯特诺,连帮助我们工作的十几个绅士都没有。究竟是谁,怎么会有总督办公室的钥匙?
我又气又急,转眼看见壁炉旁的的柜子关着,神经顿时崩了起来。
"等等,别动。"我以最微小的声音跟绅士们说。
虽然生气,但我还是注意到了柜子的细节,我记得清清楚楚,我离开时柜子的门是开着的!
我蹑手蹑脚地挪移到柜子外,示意绅士们谁都不要说话,四下里静悄悄。把耳朵贴在柜子门上,我听见柜子里传来了均匀的呼吸、擂鼓样的心跳声。
我的心骤然一紧,闯入者还没走,他就躲在柜子里!
柜子里的人是谁?会是那个混在王城中的魔族人嘛?他为什么要烧掉鲨鱼的笔记?他为什么要躲在柜子里,是想杀了我嘛?
突然,手持火钳的阿庸拍了拍我,指着前方。阿耐还有另外两个绅士纷纷拿起了花瓶、冰锥等"武器"。
我松了口气。阿庸的主意倒是不错,给他来个瓮中捉鳖。简便、省事,还能快速给他点颜色看看。
我赶忙后退,大约一米外,就怕阿庸、阿耐太绅士了,下手会不够狠。另外三个个绅士翘首以待,阿庸以手势示意:一、二、三!
当阿庸把柜子打开那一刹那,就像放出了一只野兽!
一个蒙面的男人忽然跳出,火钳、花瓶、冰锥都伤不了他。蒙面人戴着套头的面具,把他的脸、头发都遮住了。但通过和绅士们的对比可以看出,他身材高大、棱角分明。
这场面是猛男打架,拳拳带肉。我没有想到四个绅士居然制服不了一个蒙面人。办公室乱得像战场,蒙面人以一敌四,仍是碾压之态。我悲哀地发现,是时候给图兰特的绅士加一场格斗训练了。
眼看四个绅士都撑不住,我偷偷从背后靠近蒙面人。这几个月大风大浪我见多了,说难听点,吃的就是刀口上舔血这碗饭,有需要就上呗,怕什么。
就在蒙面人一脚踩在阿耐胸口时,我从背后猛扑,我计划是把他扑倒的,可他没倒,我相当于是被他扛在了背上。我看见他面罩下、脖颈后面露出的皮肤,不假思索地一口咬了上去。这一咬我用尽了吃奶的力气。
蒙面人肯定痛极了,一个虚晃就挣脱开来。他力气真大,一根手指头就能把我弹飞几米远,还是手下留情的。
我哎呦一声,滚到了椅子边,被阿庸接住了。
四个绅士一拥而上,把蒙面人压在半公桌上。阿庸用力压住蒙面人,阿耐把他一只手臂往后掰,企图制服他。
蒙面人从背后被人压着使不出力气,他的脖子上暴出青筋,另一只自由的手肘硬生生地把一张榆木桌子打碎了。就像野兽成功挣脱了束缚。蒙面人奔向窗户,玻璃碎裂,他跳窗跑了。
这蒙面人的身手也不是一般的好,就算是外行人也看得出,这样的身手拉到在王城的比武场也是数一数二的。
三
那个蒙面人有没有可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武场圈子里的人?
我没等办公室收拾好就离开了,提着过长的裙子,连走带跑来到索洛克家的门口。我打算问问索洛克,武场圈子里有没有可疑的人。
索洛克那里我来过无数次,但没有一次是像这样在半夜前来,完全出人意料的时候。倒不是说这样不礼貌,不知道为什么,半夜来会看见意想不到的事情。
在索洛克家门口,我不可思议地使劲揉眼。我没有看错,跟索洛克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图兰特王城的大宰相,还有大宰相的秘书阿廉。
日理万机的大宰相居然会站着和索洛克说话?
在我的印象里,大宰相终日坐着,秘书阿庸在跑前跑后。很少看见他会站着和一个人说话。如果大宰相肯站着说话,肯定是面对着他看得起的人。
我顿时对自己的堂哥刮目相看,以至于我差点踩到裙子,跌倒在门口。我扶住花坛,猛然地定住。我听见谈话的声音停了下来,抬头一看,刚好看见大宰相摆出一张臭脸,但只有一瞬间,他很快就掩饰住了。
"索洛克是个很有前途的青年。"大宰相说:"不仅武功好,文化功底也不错,最新一期的司法方案就是他帮我完成的,我支持他成为未来的将军。"
大宰相是在开玩笑吧。武功好是真的,帮忙完成方案可不是索洛克愿意做的事。
大宰相和阿廉离开了,我推了推正在厨房忙活的索洛克:"你给大宰相下药了嘛?他怎么会如此看好你?"
"下药太没有技术含量,我靠的是实力。"
"不可能。"我太清楚大宰相的为人的,像索洛克这样二五郎当又逗比的根本去不了大宰相的法眼。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身为妹妹,我由衷地为你感到骄傲。"我说。
索洛克不说话,只是专心致志地调节着火候。 平底锅里是红红的茄汁面,这是我喜欢的食物。
我打量着自己的亲堂哥,索洛克个子很高,运动型身材,烟灰色的头发,英气逼人。他的脖子上围着一条深色的围巾,把他的整个脖子都遮住了。
我觉得觉得索洛克和平时看起来很不一样。问题就出现在他戴着的围巾。我知道索洛克从来不喜欢戴围巾的。这个天气也根本不需要围巾。
"索洛克,你把围巾接下来吧。看着怪别扭的。"
索洛克没有说话也没有解下围巾。我看见索洛克的眼珠在往左偏,心知他在隐瞒着什么。
我的牙关隐隐作痛,因为不久前我用尽全身力气在蒙面人的脖子上咬了一口。从背后看,索洛克身材高大、棱角分明,跟闯入办公室的蒙面人如出一辙。那个蒙面人的身手不是一般的好。就算是外行人也看得出,这样的身手拉到在王城的比武场也是数一数二的。说起身体强壮、武功好,全图兰特没人能比得上索洛克。
可怎么会是索洛克呢?我好想走上去把他的围巾扯下来,然后大声地质问他。
"怎么了,安莱,你脸色不太好?"
当满满一盘香喷喷的茄汁面端到我面前时,我觉得喉头紧缩,只希望并不是我猜想的那样…我没有想到,面对我自己的哥哥,我也有需要有戴上面具、掩盖真实想法的一天。
大宰相看好索洛克、办公室的钥匙、鲨鱼的笔记、武功高强。把这几个疑点串联起来,真相并不难猜。猜测出的真相让我触目惊心,仿佛被人重重地在胸口上打了一拳。老天爷呀,我死也不想相信居然是那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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