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来过

刚刚参加完一个葬礼，刚刚平静了心情。

但此刻，坐在温暖的家里，窗前柔和的阳光下，脑海里却不时闪现殡仪馆的场景，火葬场的冷冽，还有墓园的凄冷和肃静。

是的，这是我第一次参加葬礼，完整的——从追悼会到等待骨灰的火化再到下葬。说不震撼那是骗人的！

当我一大早冒着依然刺骨的寒气驱车赶至殡仪馆，入目所见皆是清一色一身冷黑的人群和静默于路两旁的车流。

走近了，等待。

这个上午有十七位等着火化的逝去的人！

看着显示板上滚动着的冷冰冰的数字和名字，丝丝寒意慢慢浸入我的心里。

谁能想到，在这个新年钟声刚刚敲过的日子里，竟会有如此多的人等着去往另一个世界！

我望着三厅上方悬挂着的黑色哀幕缓缓降下，随即被工作人员换上另一位逝去人的名字，又缓缓升起。我知道，又一场追悼会即将开始。

没有哀乐，甚至亲人的哭声也被致悼词的主持人的声音所湮没。

三鞠躬，静默，与亡人告别，静默……

接着又是等待……

期间，有亲人无声的泪流，有朋友柔和的劝慰，也有忙来忙去的热心人。

约莫一个小时，我们刚刚还亲眼看到的有着人的躯体的亡者化为一盒骨灰。虽然那盒，精致无比，还盖着一袭喜庆的红绸。

我不能不震惊！

脑海里是亡者一个月前那和蔼精瘦的笑容，还有一个小时前他静静地躺在水晶棺内的样子，而此刻的眼前却是一个精美绝伦的骨灰盒。是的，那骨灰盒，做工精巧，质地上佳！

再次驱车，顺着送葬的车流赶往墓园。

这里很干净，整齐，但却异样的安静，静得让人心悸。

一排又一排的墓碑鳞次栉比，上面刻着某某人的名字，生辰，还有他们微笑着的照片。

阳光，温暖地普洒下来，照着这密密麻麻的墓碑——亡者。

想必，他们那里应该很热闹吧？那么多人！

我站在靠近路边的墓道上，等着亡者的下葬。

哭泣，开墓，清扫，放入骨灰盒，亲人祭奠，朋友们默哀……一切，都在有条不紊中进行。

终于，归于平静。亡者应该是欢喜地和妻子相聚了吧！

我们这个世界是悲哀，是哭声，而在另一个世界，想必该是重逢，是新生。

一个人，就这么哭着来，被人哭着送走了，归宿即是那个精致的盒子，那方尺寸大小的洞穴。

阳光，依旧普照。

墓园里，只不过原来的墓碑上又多了一个人的名字而已。

我驱车而归。

墓园，殡仪馆，火葬场，仿佛不曾存在过，而微笑着的亡人，也仿佛不曾存在过。

市中心的宽阔大道上，人流，车流，一如往昔。

这个世界照常运行着。

谁能知道，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有十七位原本有血有肉的人化为了一把灰烬？

大道无形，我们终也必归于无形，归于尘土，就好像，我们不曾来过。

不曾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