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雷达站的时候已近午夜,团部一辆巡检的工程车要连夜回去,正好调令下来跟车回团部办理手续。上车前,例行的仪式是列队向门前的老槐树敬礼!随着连长的一声“敬礼”,举手的一刹那,我的眼睛有些湿润。这是当兵的第二站,下连后从遥远的唐山来到山西,8个月的连队生活,深深的爱上了这个小小的雷达站。
老槐树是50年代建站时候就种下的,据连史记载,当时一共种了18棵槐树,唯有这一棵活了。老槐树的旁边有一个墓碑,那是一名老兵的,连史馆里有他的遗物,一双洗得发白的胶鞋,一个被子弹击穿的行军水壶,还有一条武装带,一个子弹壳做成的哨子。老兵姓邱,老家是山东的,参加自卫反击战牺牲在前线,因为是孤儿,原籍也没有亲人,临死前告诉战友要葬回连队。于是他的骨灰被特批一路从南疆坐火车回到了老连队,被葬在了老槐树的旁边。连史上写着,这棵槐树是老兵亲手种的,我始终半信半疑,因为建连史馆是上世纪的80年代初,不可能还会有人记得建站时候种树的事情,如此写可能是为了更加的感动后来人吧。
墓碑已经被一茬一茬的战士擦的油亮油亮的,每个星期连队大扫除,都会有战士进行擦拭。而据指导员讲连史,自从老兵的骨灰被葬于这老槐树下,每一名战士离队探亲、调走、归队,都要向老槐树敬礼。这个规定成了连队近乎神圣的仪式,而每一名离队或者退伍的战士,往老连队写信,也总是不忘问一句老槐树还好吧,替我向它敬个礼。
94年下连到雷达站的时候已经是10月下旬,老槐树的叶子已经变黄,每天早上打扫连队卫生,清扫院子都会扫起很多叶子。总想老兵应该是最不寂寞的,无论白天黑夜,连队的院子和阵地上总会有人出操、站岗、值班。老兵是英雄,被追认为烈士。如果不死,相信他会立功提干,然后成为一名军官。指导员问:“一个战士最大的荣誉是什么?”我毫不犹豫的说:“立功。”指导员说:“战死疆场。”那一刻心中有一种震撼的感觉,当兵从来没有想到过牺牲,而一名士兵的职责和荣誉是牺牲吗?其实指导员说的是一种信念,士怀必死之心,则战争无往而不胜。
岁月荏苒,时光漫漫。一个人一生中总会有难以割舍的情感,令前行中充满力量。因为历经、因为记忆,因为怀念,它就像雷达站的我和战友对于老槐树的情感,寄托了一名曾经的军人铭刻于心的信念和理想。此刻,在千里之外的城市夜色里,再一次遥寄思念,向战友还有老槐树敬一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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