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家？红酒老板？欺诈师？

在福建渔村长大的我，在家中排行老三。挤在中间，从小，没怎么感受到父母的关爱。

直到现在，在厦门岛内居住后，傍晚，我喜欢点着烟，不开灯，在微暗的房间中，一边看着烟忽明忽暗的红色火光，一边朝着老家的方向，思考爱是什么。或许，我没得到过。或许，我也不再想要。

小说家？红酒老板？欺诈师？

01

矶村毅在《二重洗脑》里写道：真正的“监狱”并没有铁栅栏，那是每个依赖症患者都曾经去过的地方。

我不是不清楚，我就是一个严重的依赖症患者。除了烟瘾大，我还喜欢赌。每一次满怀希望地飞向澳门，再垂头丧气地飞回岛内。

为此，我把岛内唯一的一套房也输掉了。在我眼里，人生哪有什么顺与不顺的，无非是一场场博弈罢了，能多有意思，可能什么意思也没有。

我租了思明西路的一间公寓，离酒吧近，离海也近。小时候，在海边长大，到现在也没厌倦过，我一直感到奇怪。

酒吧里，断断续续认识一些朋友。我和他们喝酒，谈人生，他们以为我是小说家。

的确，每天的一些时间，我会不停地在手机上写写画画。我也会给他们看一些我写的文，他们捧我，也算是成了我的粉丝。

他们总以为，我有大把的时间，用来天马行空地想象，所以，才写得出那些或催人泪下或惊悚悬疑的故事。

其实，我也常常欺骗自己说：“你，不错！想象力超群！”

去你妈的，作为一个初中毕业就开始浪江湖的人，我不会告诉别人我没有读过大学。相反，我还有一个个关于我获得双学士学位的美妙故事。

而且，我也不会告诉别人，那些小说里的精彩故事，都是我一手编演的现实。我骗女人，骗她们感情，骗她们钱财；然后，她们就成了我故事里的主角，骂我，爱我，黏糊我，还看不懂我的本心。

我窃喜，我和大人物萨特也没啥区别。非说不同的话，他有真正的学历与教养，我没有；他有真诚不骗女人的心，我没有。

02

我是小说家吗？我不是，因为我的小说不挣钱，没人会付费阅读的。这点自知之明，我有。

我还在写，我不知道像我这样的一个小人物，哪天就突然死掉了。我想，留点什么。虽然，我并不知道，会留给谁。

我不愿意为人工作，说白了，就是打工。但我，必须用钱来支付房租，买烟，吃饭，喝酒，以及停不下来的大赌小赌。

我只能用我的头脑来挣钱，不管这钱来得正不正当。没钱，才是痛苦的。

5年前，我接触了P2P，与澳门赌场的结局无异，输得一塌糊涂。3年前，我开始参与票据理财，本以为低利率可以博一个保本比银行定存略高的收益。然而，同样，竹篮打水一场空。

吃多了亏，才明白，所谓“技巧”，所谓“鸡蛋不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话也不过是骗人的鬼把戏。你他妈没有那个运气，就别理狗屁财，多用，再挣，再用，用完再说。

1年前，我入手了一款App，教人玩国民彩票。我不是人，我早就不把自己当常人看了。我先是在我爱蹲点发帖的天涯论坛里找人，聊得来了，拉入微信，说得豪气万丈，有钱大家一起挣。

然后，他们拜我为师，我告诉他们跟上我的节奏，买大或买小，买单或买双。赢的时候，居多；赔的时候，偶尔。

当他们越来越信任我，并把大把资金投进这款App的时候，我消失了。

03

天涯的论坛也不好混了，我左思右想，决定向真难友进军。我有节操吗？我希望有，但那是我挣够钱以后。多久能挣够？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最初参与的那家出事的P2P难友群，已经有5年了，大家的伤口在慢慢愈合。砸进去的钱，肯定是一分都不会回来了，但大家还是会经常聊聊，出出主意，在哪儿投诉一下、填个举报信息等等。

明知无望，谁都还巴望着钱有一天会回来。渐渐地，手头又有了积蓄，又会涌出一点点想“以小博大”的念头。

我试水了一个湖南常德损失37万的难友，私聊他，回款有无进展。进而，一点点深入，直到突破他，让他顺利入套。

最后，我成功骗得了2万块钱，但我没有消失，因为我截图并告诉他，我损失了3万5。

人总是这样，以为难友就是同盟，当别人损失高过自己时，就会得到宽慰，并丧失辨别真假、认清事实的能力。

我很聪明，不是吗？在真难友群，试水一个并得手一小笔后，我就知道，我不该这么鲁莽，我必须收手。

毕竟，这里面的群主有我的真实身份信息，当年案发时，我也曾激动地跑去现场报过案、摁过手印。

我想到了新的客源，在类似的地方。

04

我去了别的P2P平台难友群。包括群主在内，大家对加群的人，都不会有任何真正的验证，都希望的是，多一个难友，多一分维权的力量。

谁还会想到别的？谁还会想到一个无关的人，会趁机跑进来，还想趁火打劫一批难民呢？

他们都高估了人性。人性之低，是在大家高度集中精力以为一致对外的时候，万万想不到的。

我用了那个真难友群里面湖南常德37万的那个人昵称，重新申请了QQ，同一时间加了3家难友群。

前两家，进展都如计划一般顺畅，我也不想骗多。虚构的同样的身份，同样的经历，多骗几个人，十来万就到手了。至于他们报不报警，管他们呢。

对他们来说，这些是小财。笨一点的，说不定，都发现不了上当受骗。

但在第3家，我发现了一条潜在的大鱼，我调整战术，我想大捞一笔，诈她个二三十万，可以省出半个月时间，再跑一趟澳门。

她显然毫不怀疑我的身份，她和我聊她之前一共在几家P2P平台失算过，把几套房的钱都赔了进去。

我跟她说，我很少上QQ，除了看看案件有无进展外，我平时只挂微信。然后，她加了我微信。

我用对待之前那些年轻女人的招数对待她，甜言蜜语，并密切关心她的一举一动。我发现，除了聊钱以外，她并不多言，也没有更多的热情。

05

她说，她有老公，还有两个孩子，和老人家住在一起。她说，她在事业单位上班，经常加班，只是稳定，薪水不高。她问我的职业，以及靠什么为生，有什么爱好。

我有固定的模板：我不上班，不为任何人打工，我自己在岛内开有两家红酒坊，雇有店长管理，自己除了进货，只是偶尔去店里看看；另外，还投资一家实体加油站；爱好嘛，打打高尔夫，开开跑车咯，反正每天也没什么事儿。

“你不是说睡眠不好吗？不如，我推荐你一些红酒试试。”

——“好啊，不介意的话，邮1瓶过来呗。”

“没问题，发地址过来！”

真是单纯少妇一枚，她不介意透露私人信息的话，当然没问题啊。至于她会不会收到，不是我要考虑的事情。

“你现在还在想回款的事情吗？”

——“当然想啊，丢掉的是钱，不是纸哇。”

“其实，我不怎么想了，那些钱对我来说，虽然也是钱，但都是小钱。而且，我也早就挣回来了。”

——“这么厉害！除了实体投资，还有别的门路吗？”

“有啊，傻瓜，要不，怎么会那么快挣回来啊。”

——“快，说来听听哇！”

你看，“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现实版本，就这么要火热登场了。

我推荐她下载了那款国民彩票的App，教她注册。她生疑了，没有注册。

“不注册的话，师傅怎么教你啊？徒弟。”

——“这个，到底是什么东东？彩票吗？我完全是彩盲，不可能挣钱的。”

“乖徒弟，我有必要骗你吗。当然不是彩票，彩票哪能挣钱啊。你先注册充值后，我教你一步一步来。”

——“……”

“徒儿，你当年都有玩P2P的本事，这算啥啊？能挣钱就行，不是吗。”

——“我就是怕了啊，不懂的东东，坚决不碰，也没钱碰了。”

“算啦，你就盼着损失的钱，继续等着回款吧。我没心思教你了。”

那天，她不再说话。我也无话可说。

第二天，我和她问早安。第三天，我给她道晚安。

第四天，她说自己休假，带了孩子出去玩。我继续保持每天问候的节奏，不疾不徐。

母亲节的时候，还主动闲聊般告诉她，我去岛外的父母家，陪父母聊天、吃饭，还开车带他们去兜了风云云。

扮演一个有爱的有钱有闲人，没有任何难度，只需要沉浸到那种想当然的氛围中就行。

06

她休假回来，完全忘了App的事儿。我不由得提醒她一下。

“徒弟，真不打算挣点零用钱了？”

——“想是想，但胆子没有了。”

“这样吧，你听我的，先注册上，就充300元，熟悉一下师傅的思路和技巧，等成功提现了，你再看要不要继续咯。”

——“额，好吧，我试试看。”

她警惕性不低，只充了100元，就让我教她。我告诉她，100元太少，我不好规划，说300就300再开始。

估计她看了提现规则，发现必须投注完100元，才可以提现；相当于，我不教她的话，她又不懂，这100元就没了。我赌，她一定会再充的。

果然，磨蹭到了第二天晚上，她充够了300。当晚，我教她按我的投注方式，挣了47元。但是，没有把300元都投注完一遍的话，仍然是提现不了的。

从聊天互动上看，她相当着迷，在说定的晚上10点她要带孩子睡觉的时间，她都不断拖延，想再多玩几把。

对于这种眼看着已经咬钩的大鱼，我有的是演技慢慢释放。

“徒儿，孩子最重要，钱是身外物。不急，有时间再挣。”

——“师傅，最后一把嘛，再玩一把就收！”

“嗯，不教了。你快陪孩子去。我看走势好，我再多玩一会儿。晚安。”

良久，她打了一个晚安表情符号过来；我可以完全感受到，屏幕另一端的她，是多么不乐意。

又到了白天，从不主动问早的她，迫不及待地和我说：“师傅，早上好！可以开始了吗？”

我没有回她。那么急干嘛。我得慢慢消遣这条大鱼。

到了中午时分，我随手回她：“在医院呢。”

她秒回我：“啊？身体要紧，师傅保重。”

一晃，入夜八九点了，我微信她：“可以开始了。”

——“回来了？师傅，身体好点没？”

“嗯，输液过后，好多了。开始吧。”

十几回合后，她截了图给我，资金达到了473元。我也截了图给她，我本金30万，一天收益就赚了7万多。

她连发三个流口水的表情给我。

“徒儿，你本金太少了，赚不了多少。”

——“没事儿，我挣点棒棒糖，就很开心啦！”

“你看看，应该是可以提现了。先提吧。”

——“哎呀，今晚突破600再提嘛！好不好？”

“现在提，马上可以到账的。赶明儿，你充上20万，我帮你赚个3万，就提现，比今晚赚300多多啦，行吧？”

她应是极不情愿地提了现，坐等到账。中间，问了我几次，不是秒到吗？

我让她有点耐心，只要银行卡号没填错，准到。App那边对接的人，在一个小时后给她转了帐，让她以为，自己短短一两天靠300元本金赚了173元。

我记得，她问过我，为什么教她？是不是难友群里的很多人都是我的徒弟？

我说，我又不是慈善家，觉得与她投缘，才教她的，就她一个而已。

就在我以为到账后，她会耐不住性子，当晚就充值，等不到天亮的时候——我发现，她删除了我，不管是微信，还是QQ。

我再申请加她，并一再追问怎么回事。

她只回了我一句：“我报警了！”然后，彻底拉黑了我。

07

自从干了骗人的勾当并上瘾后，我第一次被骗。骗子，也会被骗？！

我是遇到了哪路神仙？！

现在，我彻底茫然了：我到底是小说家？红酒老板？还是欺诈师？

可能。

一直以来，我什么都不是，只是在自以为是吧。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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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未可，期待您的留言、批评和建议～

希望每天“以读书开始，以码字结束”，如此一生，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