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家都在埋头工作，项目组另一位负责MCN的同事忽然匆匆忙忙跑到赵春来面前，声音有些慌张：“艾薇乔闹着说后面的直播都不做了，提高分成也不愿意。”
赵春来头也没抬，镇定地说道：“让她闹呗，反正我们有白纸黑字的合同，她不做？”他“哼”一声：“行啊，让她付违约金。”
同事支支吾吾地说道：“她说她愿意付违约金……”
赵春来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慢慢抬了头。
“她最近新搭上了……”同事小声说了一个名字，但足以让众人“呵”一声。
那是一位知名富二代，背景涉及军政商三界，时常活跃于大众视线中。
“就算她赔得起，让我们一下子上哪儿找美妆博主去？”另一位同事回过神，说道：“所有主播的排期都到一个月以后了，这款口红是成本最低的，要是停推一个月，我们肯定损失惨重。”
“就是，现在的网红也太不敬业了，不好好做业务，只想找个靠山蹭热度……”
赵春来拍着脑袋想了半天，才说道：“小吴去出个应急方案，我要向袁总汇报。高原，”他转身说道：“你去找几个站外主播救急。”
高原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出声，只回了一句：“好。”
倒是陈静提醒道：“没和我们签过约的主播，审计追查起来吃不消。”
“这倒是……”赵春来也没有更好的主意，挥了挥手：“小吴先去出方案吧。”
下属很快拟好应急方案，赵春来带着方案，小心翼翼地去叩袁成龙办公室的门。
不一会儿，他便回来了，神色轻松了一大半，微微笑着对大家说道：“搞定了。”
“怎么样？是找到人了还是找到钱了？”众人纷纷上前相问。
“都有。”赵春来将方案扔进垃圾桶，说道：“赔偿金照拿，直播我们也照做。”
大家一下没听懂，面面相觑，一时没了声响。
倒是高原心念一转，在一旁飞快地问道：“换谁了？”
此时，赵春来仿佛心头卸下大石，心情大好，难得面色和善地对她说道：“你忘了，袁总的太太以前就是和公司签约的美妆博主。”
高原一惊，冲口说道：“那是老早以前了，现在她既没有粉丝基础，又不做直播那么久，怎么接得住艾薇乔的摊子？”
陈静难得跟她意见一致，本能地说道：“是啊，更何况她现在都怀孕五个月了……”
赵春来微微得意道：“袁总早想到了，所以提出在产品原有的卖点上，再加一条：最安全孕妇也能用的口红。”
“可是……”负责供应链的同事说道：“这款产品没有通过任何安全测试，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我们不是有PR嘛，不然要PR干什么？”赵春来朝高原努努嘴。
此时，高原心中想的完全是另外一件事，难得没作反应，她一抬头，对上陈静的眼睛，看见了同样的震动。
高原不动声色地默默回到自己的工位上，裘琦凑过脑袋问道：“袁总太太是不是你昨天给我看的花羽汐？”
“嗯。”高原点点头。
裘琦喃喃道：“挺漂亮的……可惜了。”
“可惜什么？”高原明知故问。
裘琦显然也受到了极大的震荡，低声嗫嚅道：“没……没什么。”
她一下缩回了脑袋，躲在了小隔板后面。
加完班，裘琦仍然坐着没动，高原拍拍她：“还不走？”
裘琦这才回过神，起身收拾东西，和高原一起搭电梯下楼。
“高姐，”裘琦神情很迷茫，终于开口问道：“为什么人和人之间会有这么伤害？”
高原想了想，说道：“社会的价值观早已被物化了，20%的人带来了80%的财富，但又没有惠及到其他人，剩下的人就只能去争，去抢，甚至去杀人。尤其当身边每个人都这样做时，你也不得不照做。大家不觉得这是伤害，只是自我保护的手段。”
“高姐，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裘琦呆呆地望着她。
“我之前跟过一个上司，下面人都很喜欢他，我从他那里学到很多。”
“他现在去哪儿了？”
“辞职了，员工和老板的利益永远是对立的。”
这时，高原的手机响了。
“你先走吧，我接个电话。”高原对裘琦做了一个手势，停下脚步接电话。
“高原，这里是市中心第二附属医院肿瘤科。”
“是。”
“你妈妈的帕克CT报告什么时候来拿？”
“结果出来了？”高原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微微发抖。
“上周三就出来了，是阳性，我们已经告诉她本人要尽快住院治疗。”
高原握着手机，呆立在原地，脑子空荡荡的，半晌没有说话。
“基因筛查结果也出来了，是阳性，建议你有空也来医院做个检查。”
高原回到家，高妈还在客厅捧着手机玩微信小游戏。
“加完班啦？”高妈放下手机，去厨房张罗：“给你做酒酿小圆子好不好？”
高原走过去一一把炉灶关了，静静地问道：“检查结果出来了怎么也没跟我说？”
高妈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这不是看你这段时间为工作烦到不行嘛。”
“这么大的事儿都不跟我说一声！”高原站在那儿叫道，终于流下了眼泪。
“好了好了。”高妈依然微微笑：“我明天就去住院了，下周一动手术，没事的。”
“这么大个人了……”高妈找了一条毛巾，替她擦干净眼泪。
“那我下周一请假。”高原接过毛巾，抽噎着说道。
高妈带她进房间，把储物柜的门一扇扇打开，一一吩咐道：“这是换季的被套，这是床单，洗干净的放左边，别和脏的混了……”
说完，又到阳台上演示给女儿看：“洗衣机按三下，洗床单，按两下，洗外套……”
“妈，你很快会好起来的，是不是？”高原怔怔地望着母亲，就像回到孩童时代，在寻求某种保证一样。
高妈低头叹了口气，如实说道：“我不知道。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辈子我也没什么遗憾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没看到你成家……”
高原又哭起来，边哭边说道：“等你好了我就结婚。”
高妈笑骂道：“瞎说八道，你连对象都没有，跟谁结去？”
她拍了拍女儿的手，说道：“别想太多，结婚就是为了老来有个伴，我和你爸走了之后有个照顾你的人。”
高原想到母亲的病情，伤心到了极点，又不敢忤逆她，只是不断地掉眼泪。
她想起某电视综艺上曾经讨论的一个话题：孤独是什么？
孤独就是身边没有朋友。
不，孤独是你觉得这个世界不会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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